抱冲雅①者，一经精凿，辄谓有伤神色②。不知精凿之妙，不妨镂刻。譬之精凿美玉，雕磨百端，神色愈正。

【注释】

①冲雅：典雅；淡雅。明·刘元卿《贤奕编·闲钞上》：“吕圣功之清净，李太初之冲雅，王孝先之沉毅，其学所入虽不同，固各有所得。”

②神色：神情、气度。下文之“神色”则指美玉的神韵、色泽。

【译文】

怀抱冲淡典雅的人

，一旦经过精雕细琢，就有人说是伤了他的神情气度。却不知道精雕细琢的妙处，镂刻并不会妨碍韵味天成。好比对美玉精细雕琢，百般琢磨，玉的神韵、色泽更加纯正。

【评点】

去故宫，对玻璃匣子里的大吉葫芦备极赞叹。一个小小的葫芦，上面怎么精雕细镂了那么多繁复的花纹？巧夺天工，此之谓也。还有那么多的簪、钗、炉瓶三事，个个备极精细，

如苏州园林，湘绣花饰，方寸间有一种不为人知的落寞的精致。

有时感觉人也像一个有着繁复美好花纹的容器，比如故宫里那只大吉葫芦，或者一根绝美无对的**簪，用一生的时间雕刻自己，越刻越精致。大多数人都是走的精致的路子，或者一心向往精致，于是像一根好木，细雕细镂，比而又比，劫而又劫，到最后虽然玲珑细巧，却脆弱无比。所以现代人

闹病的多，身体和心理都有点不堪一击。

但是，若想立身于世，这似乎又是不得不花的代价，不得不做的功夫。这也算是做人的一个道门，如同美玉之愈精凿而神色愈正。

不过，若是对应付人世有些厌倦，我们也有前贤可以效仿与比对。六朝是一个退避的时代，多少人退出万众瞩目的舞台，退进自己的心里；退出繁华的锦帐和名贵的乳豚，退进青蔬糙米、

竹塌木床的世界；退出你进我退、你生我死的激烈争斗，退进如鸟一样啄露而歌，依枝而栖的安然的无忧与欢喜。一步步退下去，一步步挣出来，远离繁华的人间喜剧，靠近沉默而无言的天地大美。所以有许多人忘情，醺然而醉，箕踞而歌，抱琴而弹，雪夜访戴。

至于选择哪一种生活方式，只要依照自己的本心即可，哪一种都美，哪一种都对，至少，哪一种都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