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家的老房子只有两间瓦房,虽然后期修整过,但面积小,只有一张大通铺床。相比之下,柳家老宅简直就是豪宅,由此可见,旧社会降魔伏妖之类的神棍行径还是很有市场的。
柚子毫不见外,搬着铺盖,住进了柳家老宅,两人各自占了一个厢房。他还把烧水壶,锅灶也搬了进来,甚至还有条电热毯,他说他怕冷。
主屋里有张老躺椅,柳钦擦拭干净,搬到院子里。晃着躺椅,喝上热茶,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个热闹的大院,连院里刚出芽的枣树都绿得格外活泛。
两人边喝茶边商量明天的行程,柳钦闭着眼,躺在躺椅上,不去看柚子的脸,只听声音更舒坦。
“你脖子上那个红绳是护身符吗?”
两人说到去山上庙里祈福的时候,柚子问。
柳钦眼皮都没抬,扯出红绳给他看:“降魔杵。”
“哦。”
半晌没听到动静,柳钦眯着眼看向柚子,柚子正盯着他手里的降魔杵,见他睁眼,冲他笑了下,这一笑又是说不出的惊悚,生生把柳钦的疑问憋了回去。
“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别人放我这的,回头得还回去。”
“还给谁?”
柳钦随口回答:“我大伯。”
柚子又不说话了,默默给两人续上茶,过了一会儿,说:“其实你留着也挺好。”
这话不远不近,有些古怪。柳钦刚想问,石桌上的手机响了,瞟了屏幕一眼,他一个跟头从躺椅上翻腾起来,这老东西还有脸给他打电话?
“喂?你……”
对面劈头盖脸的问:“你回老宅了?”
“啊?啊。你……”
“我不是让你周三下午五点二十准时回吗?怎么不听话!”大伯的语气过分气急败坏,听得柳钦心头火起。
“我准时到了,你哪?人在哪?到底是谁不守信用?”
对面一阵嘈杂,大伯的声音近近远远听不清晰,什么鬼信号?
喂了半天,那边喘息着说:“下周三!下周三!哎呀,你小子怎么这么着急?”
柳钦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只说了周三,谁知道能是下周三啊,正常人类不都会直接反应是本周吗?
那边又是一阵嘈杂,似乎老头儿在跟什么人争吵,隐约听见什么“不行,太晚了,你给我滚……”之类的,还夹杂着各种方言的国骂,粗略一听,英语、粤语、东北话都有,还有些听不懂的。
一个女人声音尖利,突出重围:“你敢走,我现在就把孩子摔死!”
还有孩子?柳家又填新丁?
“……孩子是谁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一个男人,听不出是谁。
靠,这么进劲爆吗?八点档狗血伦理剧啊。
柳钦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大伯一嗓子吼过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你老老实实呆着,别进门…………
柳钦不得不插嘴:“我进来了。”
……
“什么!进去了!”
瞬间,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像是老头儿瞬移到了没人的地方。
“那就进屋,锁好门,不要出屋门,也不要跟任何人接触。降魔杵,降魔杵一定带好了,千万不能摘。等我回去。老实呆着,千万不能出门。”
“为什么?得等多久?我……”
靠,又挂。
柳钦不抱任何希望的拨回去,果然,又关机了。手机要是大伯,他非咬碎了吃下去不可。
他颓然坐回躺椅上,桌上的茶都不香了。
老头儿说得那么危急,仿佛有大事要发生。转念一想,什么狗屁大事!性命攸关也不过是欠人房租,莫不是老头儿又欠了债,这几天债主要上门?
来就来,谁怕谁,咬死了不认识,能拿他怎么办?
但大伯语气里的焦虑牢牢抓住柳钦,不由得心生不安。
锁好门……昨天晚上没锁,现在锁来得及吗?
不要出门……周边游要取消吗?
不跟任何人接触……
柳钦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柚子。
这人挺讲究,从他接起电话那一刻起,柚子就起身进屋了,这会儿正坐在他自己床边端着茶发呆。
老头儿说的应该是陌生人吧,就像小孩子出门,大人会叮嘱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一样。柚子是儿时玩伴,不算陌生人……吧。
柚子的脸在老式木制窗棂的阴影里隐隐绰绰,眉目如画。
哪里不太对,柳钦心头蒙了层雾气,隐隐想散开。他仔细看了会儿,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一层细毛汗从身体里均匀渗出,被风一吹,T恤顺势贴在身上,凉气透心。
柚子茶水的胳膊,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拧着,像是折断后被人拿了根棍子随便接起来,而且前后接反了。正常人类绝对不会有这种姿势。
有些昆虫在惊恐时会进入假死状态,原来人也会。柳钦木然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柚子,无法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