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前不让摆摊，城管隔三岔五过来驱赶，但架不住一方有需求一方有钱挣，赶的不如来的多。后来烦了，索性不下车，远远按响喇叭，小贩们闻声，象征性挪下位置，彼此都过得去。

柳钦懒得挪，把小推车停在街角转弯处，离校门不远不近，保安不探头都看不见他。

小推车上摆着模样新颖的文具，网上批发，均价一元。质量配得上价格，糊弄小学生足够。

柳钦身高不矮，但肤色苍白且瘦，又微微扣肩，莫名给人柔弱的感觉。他长相平淡，丢人群里就像墨水里滴墨汁，唯一算得上特色的，是嘴角天然上翘，总像带着笑。

听说有些女明星特意去整成这种微笑唇，据称可以提升观众缘。

柳钦深以为然，他人缘就很好。一溜七八个摊位卖文具，卖的东西差不多，他在最后头，却只有他摊位前人最多，每天放学这半个小时里，挣几百块不成问题。

不过，也有可能是看他文弱好欺负，比如刚才那个小孩，砍价砍得豪横，三块钱的尺子，临了非得多拿块草莓橡皮。

柳钦不计较，今天收益不错，新进的龙猫风铃很受欢迎，这会儿已经卖出七八个，一米宽的摊位瞬间空了一半。

他坐在马扎上，喜滋滋的数钱。

现在刚开学，距离上次成绩和下次成绩均有一定距离，家长心情相对愉悦，零花钱给得痛快。

小学放学分年级走，刚过去一波一二年级的，三四年级得等会儿才能出校门。

趁着间隙，柳钦从小推车下边拿出个黑色阿迪鞋盒，里面是各种款式的圆珠笔，他随意抓了几把，也不分类，铺在摊位醒目的位置。

针对不同目标群体提供定制服务，是摆摊人的职业素养。

天空阴沉，北边上来一片乌云，怕是要下雨。柳钦准备再等一波学生，然后早早收摊回家。

今天耗子出差，没人做饭，楼下买点鸭脖，开罐啤酒凑合一顿得了。

耗子是他大学同学，两人一见如故，军训没过就铁得跟发小似的。

耗子是富三代，大三时家里给他在学校附近买了套两居室。柳钦毕业后没地方住，搬了进去，每个月请耗子一顿火锅意思意思，当交房租。

按说柳钦也是世家，祖上也曾富过，只可惜祖宗叛逆不走寻常路，单修降妖伏魔。现在这个年代，遍布正道的光，哪有那么多妖魔可降，家道中落也是理所应当。

他爷爷那辈十年隐姓埋名，差点没断了根基。到爸爸辈儿各寻出路，只有大伯还在坚持祖业，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跟失踪人口似的。

校门口方向突然传来嘈杂声，怕不是城管来了。

柳钦慌忙抬头去看，没见城管的车，只见半人高的小旋风打着转儿往这边来，卷着沙土垃圾塑料袋……乱七八糟打在过路人身上，所过之处抱怨、叫骂声此起彼伏。

柳钦松了口气，旋风不罚款。

他拽出塑料布草草遮住摊位，回头帮旁边买章鱼小丸子的丸子头小姑娘收摊，文具无所谓，小吃被刮上沙土就别卖了。

小旋风顺着人行道一路狂奔，速度极快，丸子头小姑娘手忙脚乱，头上的丸子散了大半。

她的挡布不够大，拦着这边露出那边，柳钦索性拉过自己摊位的塑料布给她补上半圈，两人紧紧扯住，算上大半个身子才勉强挡死。

眼见小旋风路过十元书摊，扫过煎饼炒凉皮，奔着这边一路狂奔。两人拉紧塑料布，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马上要到跟前，突然，旋风消失不见了。

柳钦和散了丸子的丸子头面面相觑，刚才的如临大敌瞬间成了笑话，超人穿上裤衩，发现世界和平了。

丸子头的千恩万谢停在嘴边，柳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嘿嘿笑着说：“这就停了？”说完觉得口气有点遗憾，赶紧往回找补：“春天旋风就是多。”

正好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他顺势仰头，作观天象状：“要下雨，我先走了。”说着把塑料布和马扎塞进小推车，蹭蹭狂蹬几下，跑了。

耗子的房子位置不错，学区房，刚才那个小学过个红绿灯，往左边一转就是。

老学区，房子新不了，小区里的路狭窄局促，两辆共享单车停在楼道前，其中一辆歪歪斜斜探出屁股，小推车刚好过不去。

柳钦习以为常，下车去搬，刚抓住车屁股，提肛运气，准备往边上挪，“原来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喜羊羊美羊羊携手打断施法。

死耗子，又给他换铃声。

柳钦暗骂，掏出手机，是大伯的电话，这老头每次打电话都很及时，上次，是他在图书馆二楼厕所大号没纸蹲到腿麻的时候。

“钦钦啊，周三你到老宅门口等我。下午五点二十，五点二十啊，千万准时。”

柳钦还没来得及张嘴，那边挂了。

拨回去，关机。

命令下到就完事儿了？要不是上月刚换的新手机，柳钦有砸了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