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子荒废多年,大门挂锁,门板泛着陈旧的白。小叔叔住在隔壁村,应该是偶尔回来打扫,整体看着还算干净,至少没有预想中的凋败。
回来得突然,柳钦打算办完事再去小叔叔家打个招呼。
现在还有一刻钟到五点二十。
大伯强调了准时。柳家的准时是只晚不早的意思,早一分钟都见不到人。
柳钦准备先去旁边小吃部吃点东西。
天色渐暗,村里的小吃部没几个人,门口支了三张桌子,柳钦独占一桌,点了碗馄饨。离开老家时,他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没回来,村里人看他是生面孔,过路的难免多看他几眼。
小吃部老板凑过来搭话,得知是柳家的,笑笑走开。柳家当年辉煌过,看老宅子的规模就知道,但总跟神神鬼鬼的打交道,村里人避讳,向来敬而远之。
馄饨好吃,就是分量有些少,没几口碗就空了。
长途跋涉后胃口这么好吗?
他又要了一份,等待的过程中,远远看着老宅屋檐出神,回忆起历年来见大伯的经历。
警察局那次就不说了,老小破地下室,一共才一千块,柳钦替他付了房租,带回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老头儿不辞而别。
再上次,是五年前,老头儿到学校找他,大花衬衫黑皮裤,戴着大金链子,满胳膊青龙带鱼,大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
再再上次是乞丐装,一脑袋乱毛脏到打结,柳钦正青春期要脸的时候,远远看见,躲了两条街。
柳钦认为,大伯是自己爱上祖业的最大障碍,正常人谁会去降妖除魔啊。
天色慢慢暗下来,五点二十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老宅门前一点动静没有。
说好的准时呢?
柳钦蹲在老宅门口,跟门前的石狮子肩并肩,心里后悔:就不该相信那个老东西。
热乎乎的馄饨直冲天灵盖,折腾了一路没睡,这会儿困意上涌,眼皮吊了秤砣似的。
六点十五,柳钦站起身,决定先找个旅馆住一宿。
六点四十五,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回到了老宅前。
破村子连个招待所都没有。
柳钦看了看门上小孩儿胳膊粗的锁链,心说,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怕不是没钥匙。他困到了极点,下意识伸手去拉锁链,谁承想,一拉之下,门锁竟然哗啦啦掉到地上。
……没锁?
柳钦左右看看,村里治安好成这个样子了?
四下无人。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剩下的老人小孩,这个时间已经梦周公去了。
此时,最后一点夕阳沉到地平线下,今晚没月亮也没星星,小小村庄像是沉在深海里。
柳钦短暂思念了一下路灯,把逐渐浮上的恐惧拍在脑后,快速拉开大门。
回家,睡觉。
柳钦最后一点点意志力支撑他摸到厢房,找到床板,丝毫不顾没有床铺被子,把背包垫在头下,沉沉睡去。
再睁眼,已是天色大亮。
门口有人喊:“有人吗?“
柳钦迷糊着,带着起床气,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没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推门进屋。
“你谁啊?让你进来了吗?这是私闯民宅!送你吃牢饭。”柳钦迎头就骂,他这起床气不是吹的,亲妈老子都不敢惹。
那人脾气倒好,也没吼回来,只站在门口。
这条人……柳钦非常想用条来形容他,来人又高又瘦,一双长腿足有1米2,顶得上一个小学生的身高。
头一次发现高瘦的人不适合穿黑色,这位一身黑,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劈过的焦木。人长得还行,就是不太协调,尤其是走路,胳膊腿支控着,像是刚装上去不久。
这条人走到柳钦跟前,一个人愣是走出了七手八脚的错觉,冲柳钦露出笑脸。
不知为什么,柳钦觉得他面部肌肉走向似乎有些奇特,似乎多年未启用过的橡胶皮套。他下意识把手伸进背包,里面有个小臂长短的不锈钢水壶,关键时候给人开瓢没有问题。
来人继续诡异地笑着,不过后退几步,站在安全区域,这才开口说:“别紧张,别紧张,我路过,看见久没住人的老房子开着门,以为进了小偷,过来看看。”
小偷?柳钦四下看看,小偷进来能偷什么?长了蘑菇的床板?
不过,昨天太困了,也许真的忘关大门,邻居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可恕,起床气难消。
柳钦冷着脸赶人:“没有小偷,我是本家,你赶紧走。”
来人好脾气地点点头:“好,我在门口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柳钦懒得问,拿外套蒙上脸,想继续睡,却睡意全消。
看看手机,九点半。
昨天累了,老宅子又安静,睡眠质量出奇的好,这么硬的床板都能睡出神清气爽的感觉。
柳钦拨打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