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煤气灯照亮了房间。正当我打算把轮椅摇到床前，在灰暗的蓝光中结束这漫长的一天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知道是谁打来的，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反正就是双腿残疾不代表人生就完了，一定要好好生活之类的东西。俗话说，电话不接就能继续打，倒不如直接把电话线掐了。

剪断电话线之后我终于迎来了渴望中的寂静。两眼一黑，沉入梦乡。

本该如此。

数到第一千六百四十二只羊时，狂躁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就好像那四年的战争没有对他造成哪怕一道伤痕。

数到第一千七百四十三只羊时，那道破门外响起一阵骂声。

数到第两千只羊时，那道破门不可避免地被一脚踢开。

我费力地用双手支起上半身，看那不速之客有什么好说的。

“你听说了吗？那自称大黑魔法师的副手公开了他所有的秘密。”

“那又有什么好激动的？记得给我留下修门的钱。”

我没声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说不定有治疗残疾的魔法呢！”

看他这副手舞足蹈的样子显然是没有残疾。那就是在嘲讽我吧。

“真的吗？我现在居然要相信魔法了？”

他若无其事地拉开了桌前的椅子，顺便点燃了上面的油灯。他那冷峻的脸上毫无三天没睡觉的痕迹，但他的衣服上却有着星星点点的污渍，暴露了他这几天奔波在外的事实。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据他所说他的魔法有的居然起源于埃及，受惠于那个万世巨星啊。”说着他从衣服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本相当厚的书。想必也不能防弹吧。

“东方那帮人还说自己的魔法是老君亲传，治好我的腿了吗？”

我又躺了回去。反正他一会儿就会自己走掉了。

“你有没有想过能再次站在地上？”

我翻了个身，以免那油灯吵到我的眼睛。

“他们说，他们的魔法不发生在马尔库特，也就是地球上。而是发生在一个更高的地方。”

这个我熟，不就是魔改中东哲学，把世界概括成几个概念，然后给地球弄个最低等的标签，再教唆我们向上攀登？对别人来说是挺有趣的，可惜我腿断了。

“他们说，他们的魔法发生在一个构成地球的世界，一个更高的维度之中。”

“哼。你该不会说，你想让我去那个所谓的维度？这样我就能再次站起来？”

“嗯。”

“呵。”

他那简单的回答不禁使我笑出声来。我走遍万里千山都没能治好这腿，就算现在跟我讲能再站起来，我也懒得站起来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点累了。但能不能再陪我一次？”

我没有回答，也算是一种默认了吧。反正我躺着就好了。

“看看这幅图画。”

为了让我看清楚这幅图画，他竟然把油灯挪到了床上。

图画上是一个牛仔，但是没有枪。取而代之的是摆在方桌上的两把剑。那桌子上还有个银杯，以及一个五角星徽章；整个画面都笼罩在一抹诡异的金色之中。完全不明所以。

“仔细看，看到你认为这不再是一幅图画，而是血淋淋的真实。”

意思是要我专注地看着这个东西是吧？专注可是很累人的，不过就试这最后一次吧。

……

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张图片再怎么样也只能是图片吧。

……

十分钟了。说实话眼睛变得有点痛。

……

十五分钟了。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一张图片如何能成为一张图片呢？说到底根本没法证明这图片甚至存在。不好意思走神了。

……

二十分钟了！我该给自己发个奖么。

……

二十五分钟了。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在我的眼里它是一幅图片，但是在盲人的认知里这就是一张纸？图片到底是不是图片，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

……

三十分钟。图片之所以为图片，说到底是我愿意这样去认识它。然而，真实的图片可以是任何东西。

……

三十五分，那诡异的金色光芒简直要遮掩整个房间，没有办法能遮住这光芒，遮恐怕也没有什么用。

拨开这金色的迷雾，大理石的地面渐渐映入我的眼帘。一望无际的纯白大地上，只有那个立方体累积而成的桌子。

我向那个方向摸了过去。这种感觉非常微妙，无论是四肢还是心跳，都统统消失不见。就像全神贯注时忽略了周遭不重要的事情一样。

但我确实仍有四肢。

当然还是没有站在地上的感觉。没有那种受到地心引力被牢牢地钉在地面上的感觉，没有那种沉重地抬起脚步向前的感觉，一切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