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开了门，在转角处见到了贴着墙一脸惊恐的祁意。

这惊恐只在他脸上持续了一瞬，便又恢复了温和平静。

“您是研究院的时光院长吧？”

时光不做声，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不会说出去的，”祁意朝他善意地笑笑，“我们这里没有通缉犯。”

“谢谢。”时光罕见地回了他一个笑。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看到您的脸上有一块疤……”祁意问得小心翼翼。

“只是普通的刑罚，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只怕好的只有伤，疤痕却是还在的。

祁意也不揭穿他，只是真情实意地说：“您很好看，如果伤疤痊愈一定会更好看！”

说完他的脸又莫名其妙地泛了潮红。

时光自然知道自己的原本面目是好看的，但如今人人命悬一线，哪里还顾得上谈什么外在？

他没有接受祁意的夸赞，只道：“一张脸而已，你若是想学做人面皮我可以教你。”

“人面皮？是用人皮做的面具吗？”祁意的恐惧更甚。

“可以用人皮，也可以用别的。”时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祁意这才收了惧色，面对着时光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

避难所只有一楼大厅里装了一台电视，原本是给有闲暇的人消磨时光用的，这一月来都转到了新闻频道，从早到晚播送着不重样的新闻。

饶是如此，电视机前还是围满了隔三岔五就要来一趟的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生死攸关的消息。

时光作为一个年轻的劳动力，主动承包了后院菜田的大部分农活，和同在后院养育花草的祁意自然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祁意自学过药理学，只是没有一纸文凭进不了正规的医院和药房，只能被迫成为无业游民中的一员，在街上遇到夏天后便顺理成章地来了避难所。

祁意的工作比时光轻松许多，一得空就去找时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即使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说十句时光才回他那么简短的一句“嗯”“哦”，他也乐在其中。

“我可以跟夏天一起叫你时总吗？”

“随你。”

“避难所也是你投资的吗？”

“不是，是时空一个人投资的。”

“那他一定是个顶优秀的人。”

“对。”

“他之前也在研究院工作吗？”

“嗯。”

“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时光放下锄头，整个人像是被狠狠震了一下：“什么？”

祁意见到那骇人的眼神，顿时连重复一遍刚才话的勇气也没了，只战战兢兢道：“时总你先忙，我去浇花了。”

战争比他们预料得早来到首都城。

首都城的军备远非沿海所能企及，光是核弹的储备量就是沿海的三倍不止。

南国军队很快弹尽粮绝落于下风，重新退回沿海。

此时的沿海灯火萧索，褪尽了繁华的城市只余下病魔和被病魔缠身的北国人。

因饮水感染病变病毒的人不计其数，具体的数字直到前一日才由有关机构统计得出。

三十万人，近北国沿海三分之一的人口，在未来得及甄别水源，注意警告前就已经饮下了致命的污水。

明枪易躲，覆水难收。

短短一周，半个北国沦陷沙场，一如当年硝烟滚滚的南国。

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陷落。

没有哪一个国家经得起三十万人的陨灭。

更何况是一个仅有三十多人的避难所。

避难所的人每天都在增加，让原本的只能勉强支应的食物储备更添重担。

祁意的话渐渐少了，和时光聊的内容全都围绕战争展开，倒是时光的话反而多了起来，对战争的分析虽是只言片语，但尤其准确且一针见血，格外叫人信服。

整个避难所的人便默认了他们搭档的关系，因此这次也是他们一道下山采买食物。

两人途中经过一处寸草不生的荒地，祁意惊异之余忍不住停留了几秒，他一回头看见他们在的山头上有一片光秃秃的的地方，像一只被人拔了毛的鹌鹑。

时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便转过身，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才催促祁意：“该走了。”

“哦好。”祁意收拢先前的怅然神色，笑嘻嘻的对着时光。

首都城根基牢固，照旧维持着现状，该有的粮食也还是有，只是广播里总能听到呼吁节约用水的和短暂停水的通知。

祁意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抱着一个小包，努力赶上时光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时总，我们的食物好像不太够。”

“有一点。”

“他们说要扩大马铃薯的种植面积，我的花园要被掘掉了。”祁意眼中难掩失望。

时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也许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