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意领着身后的人一路弯弯绕绕，最终拐进了一片山林里。

山路崎岖盘旋，有参差树木遮天障目，叫人探不出前路虚实。

时光心怀戒备，始终与祁意隔开几步的距离。

祁意行走不便，一时分不出心关注时光有没有跟上自己，沿着斗折的前路到了半山才停。

山路到了这里便不再往上，而是向左拐了个大弯，一直通向半遮半掩的一幢与周围树木齐高的木楼前。

祁意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气，疲惫里透出久违的欣喜：“我们到了！”

时光略一点头，示意他继续领路。

祁意见时光满心防备地离他那么远，心里颇有些不快，就上前几步挽了时光的胳膊蛮不讲理地说：“我走累了，你扶我一段好不好？”

时光面无表情抽回自己的手臂，只轻轻揽住祁意的肩，慢慢搀着他走。

两人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似乎对时光的到来并不意外：“这是我们的新成员吗？”

“对！”祁意的声音甜得腻人，“多亏了这个哥哥，我才没被可恶的城管抓去监狱拧螺丝。”

“我不是你哥哥。”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全身上下攀爬，时光只觉得刺挠得很。

“啊，”祁意张嘴叹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叶银。”时光毫不犹豫答。

“那我叫你叶大哥吧。”

“随便你。”

时光拒绝的口吻配上那张与当代审美相悖的脸，之前哪怕积累再多的好感到现在也败光了。

祁意只好悻悻退去。

另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来接他为他安排住房。

时光认出了夏天，心底惊讶之余也在思索夏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隔着一张面具，夏天一时没认出他来，他也不打算跟夏天坦白自己的身份，只不冷不热地跟他搭话。

“这是我们的避难所，我们这里没有国籍，没有立场，也不论你之前犯过什么错，我们都不会抛弃每一条生命的。”

夏天带时光进了一间有上下床的房间：“就是这里，等战争打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叶叔叔你就有室友了，”夏天一双眼睛左顾右盼，“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打扫房间啦。”

一年过去，那个懵懵懂懂的夏天竟也少年初成。

时光顿了顿才道：“房间可以由我来打扫。”

“不用不用，这是我们出资人的房间，每周打扫一次就够了，他总出去考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夏天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急忙闭上嘴噤了声。

“他在研究院工作？”时光正欲问清楚，夏天却不等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时光越想越觉得头脑发胀，总感觉这避难所和研究院的联系千丝万缕，他却捉摸不透。

他下楼找了一圈才在楼房的后院找到正在侍弄花草的祁意。

祁意俯下去的身子似乎都与这花草融为了一体，花衬得人更艳，他一双黑亮的眸子里也是波光潋滟。

他没有注意到时光，依旧看花看得专注。

时光捏了捏手心，干涩地开口：“祁意？”

“啊？”祁意被吓了一跳，他的动作过大惊得草丛乱颤，花瓣也簌簌落下来。

“叶大哥？”祁意茫然地睁大眼睛。

时光迟疑了一瞬道：“我想问问这里的出资人住哪间房？”

“在312，三楼最西端那间，”祁意眨眨眼睛，“不过我才来了两个月，至今也没见过他一面。”

“谢谢。”

时光正欲要走，祁意叫住他：“叶大哥找我们的出资人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问问。”时光回答得很干脆。

只留了一个溪流过经不显山水的背影。

祁意怔怔地看着那背影，直到那溪水流走了才记起手头的事情来。

时光没有顾及祁意的思想，直奔三楼的房间去。

他见房门虚掩着，便直接推开门两步踏进来。

整个房间是统一的白色调，装修只有最基础的几样，被褥和书本都叠放得整整齐齐，有种不加雕饰的干净熨帖。

正在打扫房间的夏天惊得下巴都快要脱臼：“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时光并不理睬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倒扣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三分疏朗七分清隽的脸，在监狱里每受一次刑罚，他都会把那张脸的五官重新描摹一遍。

如此，才算得上刻骨铭心。

“这是投资人和他的哥哥，他哥哥也是避难所的出资人。”

夏天伸手想拿回相框，但他手臂显然达不到时光的高度便只好作罢。

“我们投资人拜托我不能告诉别人他身份的，你快把相框还过来。”

时光充耳不闻，一双嘴唇颤得不像话：“时空……是出资人？”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