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研究院，中心会议室。

生化武器的投放初步部署完成，空旷的会议室只余下邱明时空二人。

“时空，我知道你很为难，但现在是整个南国的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邱明话里有不容置辩的坚决。

“有没有可能……我们或许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时空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竟像是强词夺理一般，“我们用别的武器也能扭转局势……”

他这番话说得连自己都不信。

邱明直直看着他，并不觉得这话可笑，只眼里带了些复杂的神色，既似悲哀，又像怜悯。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邱明道。

时空跟着邱明坐上原是叶银的磁悬浮摩托。

凉风飒飒，有零星的雨丝迎面打来吹痛了他的脸，也吹熄了他养在温室里的希望火种。

但他却从未如此安心。

安逸令人满意，也会叫人麻木，唯有疼痛使人清醒。

邱明将车停在离海岸不远的路边，把一整片新星城海湾指给他看。

入目的不是潮起潮落，也没有观潮的人山人海，只有白色塑料和黑色污水是这片海域的常驻嘉宾。

“我国没有成熟的废水处理技术，那些重金属只能留在这里，但更多的是从北国带来的工业废水。”

含着铁锈的海水和其中尸身的腐臭气味熏得时空说不出话来。

邱明又继续道：“你应该清楚，北国这五年没有节制地发展重工业，不仅把自己的海域弄得面目全非，污染也经由洋流和海洋生物带到我们这里来了。他们不吃鱼虾，是因为他们一套完备的污水净化系统，他们可以种水稻麦子，可以自产压缩饼干和能量冲剂，但我们不行。”

没有北国的科技水平，没有北国的食物充裕，更没有北国的强硬手段。

他谈什么仁慈，论什么和谐发展，凭什么立场替整个南国做决定？

“北国文明也是我们的文明，所以我们到最后还是在自相残杀对不对？”

时空说出这个念头立刻就后悔了。

人类花巨大代价研究的技术，发展的工业，制造的枪炮飞机，都只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武器。

邱明眼镜上蒙着一层雾气，叫人看不出也猜不透他镜片后所藏匿的神色。

“如果真如你所说，执政官属于外来文明，五年前他将我们的文明一分为二，把侵略扩张的思想带到类地星，那我们的文明——就像这洋流一样，早就已经被侵蚀殆尽了。”

受了侵蚀的文明，又何来留存一说？

他心中那座高悬的大厦，最终被现实卸成了破碎的瓦砾，经苦难一碾化作微末的尘埃，再不见那剔透的灵魂。

晦朔春秋，朝生暮死。

时空亲眼看着他们将含有新型37病变病毒的试剂投入海洋，注射进鱼虾的体内，他们却在歌颂他的伟大功绩。

然而这场煎熬致命的歌颂并未持续太久，喧嚣尘上的炮火就夺去了他们对他的注意。

南国的人口比六年前少了近乎一半，投向这块荒芜陆地的子弹和炸药却只增不减，在南国的任何一处不出三步便能踩到坑。

深的坑纵深足有三米，是挖来避难的；浅的坑也陷进土里一大截，是预备动手挖的；不深不浅的坑则是只挖了一半，还没来得及躲进去便逃了的。

即便是躲在研究院里的时空，夜里也会被突如其来的枪炮声惊醒，梦里永远是一架盘旋在自己上空的战机，机翼投下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将他笼罩在内。

与此同时，北国也进入战时状态，第三产业失去活力，从业人员大幅缩减，单是争取一个低收入梯级的工作岗位已成了千万人走独木桥。

一个面相丑陋还废了一只手的人是连独木桥也走不上去的。

时光同那群无业游民一样，白天翻过还开业的餐馆外的垃圾桶，也去过墓地和另一个世界的竞争对手抢新鲜的食物，捡不到矿泉水了就会去公共厕所生饮粗略过滤的自来水，囫囵数着日子过。

比起战火纷飞的年月，这样的日子并不算难捱。北国无业游民的数量又少得可怜，正好给他省去了拉帮结派，恃强凌弱的忧患。

战争前夕的平静最是不常在，好景也不常有。

最近从沿海那里传来了一种怪病。

得病的人首先是四肢乏力，慢慢的全身滚烫，起先人人都以为是平常的感冒，并不放在心上，待服了几天药打了几吊针后仍不见好才渐渐开始恐慌起来。

大大小小的医院，就连小诊所都挤满了得病的人，每天只见其进，不见其出。

专家熬了几天几夜才分析出病毒的RNA结构，根据从海水中提取到的生物样本下了结论：通过消化道感染的急性传染病。

疾病尚未传到首都，人就先慌了起来。

病毒一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在露天游荡的那些无业游民。

非但是自来水，就连在街上捡到的矿泉水，他们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