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来争去，争没了太子正妃，反倒成了皇帝后妃。万千苦楚不可出口，还得对那比父亲还要年长几分的老皇帝曲意逢迎，如此情状对那柳蕤荷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元嗣桢新得了美人，自是夜夜笙歌，每每云雨巫山，总要备上一碗浓浓的避子药，让那美人皱着一张脸喝下，心中总有异样的快感。

令宜驻守南境，靖宜远在西京，幼子定宜还不成气候，他便自然，不会再存有旁的子嗣成了凤宜的阻力。

看吧，这便是皇权至上。即使心中再不愿意，也只得笑脸相迎，说着谢主隆恩。

柳皇后居于凤藻宫正殿，听着侧殿原本压抑的女声，变得越发放肆，忽而觉得，自己已近趋于孤立无援。

便是她如今失势，也会有下一个柳氏贵女替上。只要柳氏还有女眷存于后宫，那么是否受宠，受宠的是谁，都不重要。

柳蕤荷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婉转承欢之时越发柔软娇美，令那元嗣桢流连忘返，各式珍宝流水一般抬进凤藻宫，却无半点落在柳皇后眼前。

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年岁可以挥霍，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她便一定有办法亲眼见到慕氏的垮台。这便是她看着镜中满头珠翠之时，心中唯一的凭靠。

柳尚书上了个折子请罪，元嗣桢不痛不痒地回了几句，便又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君臣。之后还送了重礼往慕府去，言说“蕤荷轻狂，冲撞公主”，唯愿谅解。

谅不谅解的，慕府说了可算么？都已成了后妃了，总不能再如那时一般，扯着头发寻人算账吧？

此秽乱之事落下帷幕，除事在人为，还仰赖着元嗣桢的有意偏袒。若非如此，单凭月融出言不逊，便足以令她受尽宫中重罚。

她可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元嗣桢真有多疼爱她。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幌子，替他压着后宫那一后一妃。自然，那一后一妃也不会坐以待毙，会一直将那争斗的矛头对着她。

后宫斗得不可开交，自然便不得闲暇来插手国政。而一个只知莽撞行事的武家之女和一个全无靠山的别国质子，便是再抬举，又能成什么气候？

只是这路若行得太顺，势必会松懈心神，不可让凤宜只觉周遭一片祥和。鳁鱼惫懒祥和，无疑自寻死路，唯有于其中放入鲇鱼，水波冲撞下，才能让鳁鱼重焕生机。

他的孩子们，就是为他操纵的鱼。

东平二十八年，是元后蒙氏女故去十六年的日子。她陪着元嗣桢一同度过了那一段筚路蓝缕的时日，却没能与他共享这片大好河山。

只是因为，他对她没有爱，所以她放下脸面的苦苦哀求，于他而言只是困在身上的枷锁，甚至于连对过去举案齐眉的尊重都不愿再给。

她是元后，那个御花园的宫女，他心尖尖上的茗香便是元妃。她该有什么供奉、赏赐，茗香便会有与她相匹的物什，似乎所有人都在冷眼瞧着，这个宫女究竟能走多远。

人非草木，自有其爱憎嗔痴。对于茗香，她自然是有恨的。可她也知道，这本就不是茗香的错。

一朝受宠，不过碍于皇权威严，不得不委屈讨好；往后得宠，流水般的恩赐荣宠，亦不曾想要过半分。

她甚至瞧见茗香总是一副惶恐的样子，于宫中战战兢兢。恩宠过甚，会遭人嫉恨；恩宠稀缺，茗香无家世作依，亦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元嗣桢只知将茗香惶恐之因尽数归咎于蒙皇后一身，责她肃穆嫉恨，面容可憎。

也许正是因为终日里的惶惶不安，茗香怀孕时都是不得安生，再多滋补养体的补品灌下去，都养不回她原本娇嫩的容颜。

她终归是心疼宫里这些可怜的女子，每日里寻着机会，与茗香闲话，打发宫里难能消逝的时光。那些难以下咽的补药，也变成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的药膳、小点。

茗香用得香了，却补不回亏损的身体。纵使她再想活下去，想看看自己新生的婴孩，想有余下的生命去报答皇后的温情，却也止不住身下汹涌的鲜血，她仍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元嗣桢把茗香的死，尽数推给了慕皇后，说她居心叵测容不得人，说她阴狠恶毒蛇蝎心肠，却全然忘了，是他把茗香拖入宫苑泥淖，亦是他，在茗香有孕最为不适的时候，日日流连在那些更为娇艳的花朵的榻上。

可他偏偏又在人死后，整日守在茗香的旧日居所痛哭不已，做了一副情种模样。那座宫苑再不住人，一应摆设皆如茗香生前一般。偶有疾风骤雨，于那旧居之中化作女子哀嚎，都是灵魂困顿中挣扎的嘶吼。

元凤宜一共有三位母亲。

第一位母亲，他从未见过，只是曾听闻宫人说过，她曾因生他而血崩而亡，却不让他去生母故居瞻仰。

第二位母亲，是蒙皇后，即使元嗣桢从说她恶毒，却仍然将他扔给了蒙皇后抚育。抚育后宫子嗣，是皇后之责，这是他亲口说得。

他明明知道错不在她，却仍然在费尽心力的磋磨她。他只是见不得从前那个与他共苦的女子，到如今仍怀赤诚，他却在这风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