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手指数着：一鸡、二犬、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八谷、九豆、十麦；依次是从初一到初十分别是六畜、人、五谷的生日。转眼已到过元宵。

本地人过元宵节，比过年还要热闹。不管是龙灯、狮子，花鼓戏今天都得圆灯；预示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吃过晚上的“小隔岁”，“年”就算过好了。

程序远一早就兴致勃勃地上“野猪潭”边上的小山坡去，采摘一种叫“地涛”草，做“狮子被”。

“地涛”草如同一根根粗毛线，全身毛绒绒的，碧绿碧绿的。一般长在半阴的山坡，有一股清香，农村人都喜欢玩这种草。小孩喜欢将它捣鼓成各种小动物玩偶。

将葛根藤蔓编织在一根细小竹子上，当“脊梁”的网。再将“地涛”沿“脊梁”两边挂下，编织成片，固定在“脊梁”的网上，就完成了“狮子被”制作。

今天“小隔岁”的主菜是“野猪蹄”。吃过午饭，程序远就慢火将猪蹄煨在大铁锅内。门口的空地已被收拾得非常平整宽敞，程序远耍起了狮子：狮子拜年，滚狮子球，送去凶星，迎接吉星，虽然没有一个观众，但每一个环节都没落下。

花鼓戏从报符开始：第一出，是花鼓保太平，用盘子替代了花鼓灯；第二出，是大花鼓，演的是夫妻二人出门唱花鼓戏挣红包，花鼓婆遭遇富家公子调戏，花鼓公也报复调戏富家夫人的戏；花鼓公、花鼓婆夫妇打架，花鼓公哄骗花鼓婆搞笑喜剧。他自己一人唱旦、生、净、丑四角，非常到位。第三出，卖花线；第四出，补缸；第五出，凤阳看相。没有响器班和二胡，独脚戏一般的演出，他也觉得很快乐，自己也笑得很开心灿烂。

他仿佛感觉自己是和全村人一起过的节日。旱烟叔公，大妈大伯，邻家小朋友......，心中调节出在家时，闹元宵的热闹气氛，仪式感十足。

却说，李舒放家里的保姆回家过元宵去了。程方圆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想一家人好好过个元宵节。听说文化馆晚上还准备了灯谜，打算晚上一家三口出去散步，猜灯谜拿礼品去。一个寒假，也没好好陪陪女儿，眼瞅明天女儿又要回学校。

中饭后，程方圆伺候李舒吃过药去午休。睡了一会，心想起床时间到了，上睡房去想叫醒他。拉开了窗帘，看李舒两手在空中比划，以为他早醒了说：“该起床了，休息一会我给你烧点心吃，今天想吃什么？来点清淡的如何”？李舒的双手还在空中比划。好象是给鞋子上线的动作，眼睛闭着，脸色晃白。轻轻地推了推李舒说：“做梦了？是不是在做鞋子？你呀！干了这么多年还没干够”？

“妞妞，快过来叫一下爸爸，看看怎么回事？是睡得很沉还是在做梦魇？妞妞蹲在床边叫：“爸爸，爸爸！妈妈，爸好象昏迷了！赶紧打电话叫120”！还是读高中的女儿李木子，比程方圆沉着一点，程方圆已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了。

李舒住进了特需病房，母女俩站在床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医生上仪器，量血压，上药打吊瓶。医生对程方圆说：“按平时的用药和挂血小板的情况来看，他这次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理论上来讲，病情进展不会这么快，暂时也不会有昏迷情况的。等明天科室专家医生会诊一下。一会将药、血小板用上，希望能有好转”。签了病危通知书，母女俩心疼得直掉眼泪。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李舒开始讲话：“爬上去了，一粒一粒地爬上去了，电灯上飞满了蚂蚁”。“走啦走啦马儿走啦”。手在空中飞舞着，一会又象是用手整理什么东西，一直在忙碌。看来神志一时半会还清醒不过来。程方圆和女儿说：“妞妞，你回家帮爸爸妈妈取一下生活用品，还有衣柜边上那床厚被子也拿过来，搬得过来吗？实在不行，一会我自己去”。

程方圆不愿意在元宵节的晚上打扰其他人，女儿很懂事也很能干：“妈妈，我可以的，不就一个袋子，一床棉被吗？我来时叫辆黄包车就可以”。

晚上，聪明的妞妞把要用的必须品，放进两个箱子拉了过来。此时，李舒也渐渐安静，没有说胡话了。血小板已挂了大半袋，程方圆对女儿说：“妞妞，爸爸生病有妈妈照顾，你不要担心，医院里有医生。你一定不要分心，明年就要高考了。妈妈的任务是照顾爸爸；爸爸的任务是养病；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千万不能分心，你若考不好，爸爸会不安心的。明天阿姨会回来的，你安心上学校去”。妞妞懂事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着泪光，和程方圆道了晚安，回家去了。

深夜，李舒可算清醒了。“方圆，怎么不开电灯呢？黑咕隆冬地”！“你知道在那不”？“在医院哇”。程方圆又问：“你怎么知道在医院呢”。

“氧气咕咚、咕咚吵得人睡不着”。“你看不到电灯是吗”？“老婆，是不是我瞎了”？“我问一下医生，你别急”。

程方圆叫来值班医生，医生伸出剪刀手问：“这是几？你看不见电灯亮着是吗”？又用手电筒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得见吗”。李舒都表示看不见。医生看了看其他指标都正常说：“没事，这些血小板挂了就看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