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刘医生咬着唇：“老师，当初没有你的鼓励和经济支持，我根本不可能读完书，更不可能披上这一身白大褂，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早早被父亲拉去开货车，一辈子都在路上奔波辛劳。我不能看着老师你这样，那个人她既然能捐给她的亲友，我们先借来给你用着，等事后偷偷给她足够的补偿，比如免除她朋友所有的医疗费，或者是。。。总之不管怎样，不管用别的什么方式给她都行——老师，你的时间不多了，你也知道的啊，你时间不多了，呜呜——”

梁婵娟看着小胖子医生抹着眼泪，自己也陷入沉思：“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她指定的病人，是我们医院哪位病人？”

小胖子医生一听，狠狠地抹去眼泪和鼻涕，高兴地说：“她叫舒小鼠。”

“小鼠！哪个小鼠？”梁婵娟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刘医生扑哧笑了：“这名字可有意思了，是老鼠的鼠，你说哪个家长，会给孩子取这么个坑爹的名字。”

“小鼠？那是我妹妹。”方月西惊呼。

梁婵娟阴沉着脸，看着桌面上的向日葵，缓缓伸手把上面的花瓣薅了下来。

梁婵娟：“不要这个人的肝源，我们再等等吧。”

刘医生瞪大眼：“我的梁主任啊，连小月西的都跟你不匹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你匹配的，你还说要等等？老师，如果你担心我非法操作，那我去跟她明说，看看她愿不愿意，我们再从别的地方补偿她。我现在就去跟她联系。”

梁婵娟拉住已经转身要走的刘医生：“我说了，不许去！她绝对不会同意，我也不想用她的肝源。”

刘医生无法理解自己的恩师为什么这么任性，崩溃大吼：“老师，现在不是矫情和任性的时候，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吗？你还想等？你不去问问怎么知道她不同意呢？或许她菩萨心肠，愿意给你献肝呢，哪怕亿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去试试才知道。”

梁婵娟叹了一口气：“要是一年前，她会同意的，现在，她绝对不会同意。你走吧，去安排一下，我明天想出院，我想回家。”

刘医生不可思议地看看方月西又看看梁婵娟：“老师，我刚才好像听到月西说这个小老鼠是她妹妹？堂妹还是表妹？她是你们家的亲戚啊？那不是可以好好谈谈吗？”

梁婵娟慢慢躺下去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刘医生退下。

胖胖的刘医生看了一眼方月西，方月西点点头，他只好悻悻地离开。

方月西握着母亲的手，这双手很白皙，依然光滑细腻，很美。

梁婵娟的小手指微微颤抖：“月西，这是天意。这说不上是我欠她的，还是她欠我的。”

方月西：“妈妈？”

梁婵娟：“舒晓。小鼠的妈妈叫舒晓，这件事，老天故意为之，说不上是我欠她的，还是她欠我，多可笑。”

梁婵娟看着门口，刚才那里，一闪而过一个身影，那是她丈夫的身影。

他听到舒晓的名字，就后退了，躲在门外。

梁婵娟看着门口苦笑：“说是我欠她吧，她抢走了我的丈夫；说是她欠我的吧，老天爷让她的女儿和我的肝源匹配。”

梁婵娟摸了摸方月西的头，转头看着窗外。

“二十年前，她来找过我。那天和今天一样，艳阳高照，到了晚上，就瓢泼大雨，雨真的很大，很冷。舒晓抱着方小鼠，站在我们小区门卫岗那里。她进不来，我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打电话让保安把她撵走，告诉保安，她是小偷，让保安报警抓她。她那么瘦小，方小鼠也是那么小的一只，很小很小，都好几岁了，比个婴儿大不了多少，你们差不多同岁，她的身体看起来只有你一半大，太小了，这孩子啊，营养不良。要是我的病人带来的孩子，我定是要她住院，好好检查，多多补补身体。”梁婵娟说。

方月西忍着泪，哽咽着：“妈妈，不要说了。”

“我会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我会给予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和感恩。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首要的顾念。我会尊重所有病人的隐私，即使在病人逝去之后。我会尽力维护医业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视同事为我的手足。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残疾、宗教、民族、性别、人种、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将给予人类生命最大的尊重。我即使在威胁之下，也不会利用我的医学知识去危害人权和公义。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梁婵娟一口气念完了医学生宣誓誓言。

“那一天之后，我就不配穿上这一身白大褂，一想到舒晓，我就恨，明明那个人和我也宣誓过，一生一世只爱我啊。”

门外的方朝刚一手紧紧地握住疗养院椅子的把手，一手捂着胸口，闭着眼，慢慢地慢慢地起身，走向无尽的走廊。

方月西握着梁婵娟的手：“妈妈——”

梁婵娟：“你刚刚恢复，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