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无光的深渊底部，绽开红色的沼泽。

染血的恶灵依稀可辨人形，自深不见底的空间底部，一只接一只、一群接一群，奋不顾身，毫无犹豫地扑来！

死亡的威压瞬间攀及法阵，仪盘震动不稳。

“律火，引！”

然而顾首不顾尾，烟绯击灭志琼身边的恶灵，便有更多的恶灵向着魈这边狰狞而上。

我靠在魈背上，手心的元素力凝聚成团，顷刻便被风打散。

我手脚冰凉。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只差一个坠落的魈。

可我太弱了。

更何况是在这天克魔物的地底……等等，魔物？难道是因为，我是魔物……

我刚离开魈的后背，被他一把拖了回去。

“愚蠢！”他的傩面裂开一条条缝隙，碎作光点飞散，其下冷峻的面容怒视我。

染黑的风元素镀在他身后，他以肉身挡住亡魂的袭击。

饶是鼎鼎大名的护法夜叉，在须保全弱小生物的境况下，也分不出战斗的余裕。

“魈，你受了伤的啊！”我眼看着他旧伤崩裂，新伤无数，唇角闷哼之间溢出鲜血，“让我去，我可以救下所有人！”

无数亡魂笼罩了我们，遮天蔽日、密不透风地拦住我们的去路。

“喝！”魈额头青筋暴起，手底力量迸发。

浑厚的风元素幻化成无数巨大的长枪，包裹太威仪盘，强硬冲撞，破开魂灵封锁。

然而下一刻法阵的速度停滞了。魈手中光芒熄灭，急喘粗气，几乎倒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

出口似乎近在咫尺，但空间混沌，那距离难以估量。

淡淡的光线落在魈脸上，他垂头扫视跌倒的烟绯与志琼、正在碎裂的法阵，还有法阵下犹如潮水涌来的恶灵。

我顷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魈！”

我没能抓住他。

纯青的力量裹挟着我飞速上升。

法阵的光芒越来越远、越远越弱，而后——它碎开了。

魈脱力坠入红色的魂海。

我是一只史莱姆。

一只史莱姆，是无法动摇魈的。

我早就明白这一点。

但我看到的那些、我从前生得知的未来，是既定的、绝不可动摇的事实吗？

不是的。

不在此处的夜兰、一斗和久岐忍，现身此处的志琼，还有我。

我们都是变数。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蜷缩身体，变回史莱姆的模样。

顷刻，一股远超魈舍命之力的反作用，拽住了我的身体。

执念。

——决不让任何一只魔兽突破这里。

死战。

——誓死守卫璃月。

决心。

——战至我们彻底消亡。

亡灵们朝我扑了过来，重压沉重、窒息一般，我扑腾了一下翅膀，便毫无反抗之力地急坠入深渊。

我和魈擦身而过。

还好我是一只史莱姆。

我用尽这具身体的力量，构建出最恰好的风场。

范围很小，只够包裹魈单薄的影子，距离不远，只能把他送上白色的云端。

“你们是千岩军们的英魂吧，”我躺在亡魂们的簇拥中，不知多久触底，但死亡的预感迫近，让我浑身止不住地发麻发冷，“魈是英雄，是守护了璃月千年的护法夜叉，金鹏，是你们夜叉兄弟的手足……放他离开。”

也不知道他们听见了没有、理解了没有。

下一刻我的视野里已经看不到魈了。

“金鹏这小子，在我死后也没叫过一声大哥啊。”

沉哑的嗓音传进我耳里。

我想了想：“浮舍大哥，你快超度吧，别让魈知道你还有残魂在这里。”

“不然如何？”那道嗓音问。

“不然我吹不起他第二次了。”

“哈哈哈！”嗓音笑得开怀，逐渐变调，变得稚嫩、尖锐，像一只活泼的人类孩童，“你这种史莱姆，撒上糖霜一定很好吃吧！”

我：？？？

“你是……”

我话没说完，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