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坐在弄阳城北边的城墙上，如葱白的手紧紧攥着一枝竹箫，疲惫的面容朝向北方，直直地迎接雪融后那寒风里的肃杀。

落雪时远没有雪融时这般刺骨的寒冷，心想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

女子紧锁着的眉头微动，举起那竹管间已有些霉点的长箫洞口覆于唇边。

手指轻动，一道断断续续的箫声流过风中。

显然，吹箫的技艺她还不甚精通。

刚及笄的女子继续将微风送入竹箫，箫声如山间的流水声般清澈，如飞鸟腾空时的洒脱。

一阵清风又过，携着陈初意发髻间系着的蝶状红丝绳儿翩翩起舞。

有人听到了熟悉的箫音，连背着的包袱与腰间的葫芦都明显加快了抖动，青衫布衣的脚下长靴，一深一浅，快步而来。

箫声却止。

红衣女子如鸿雁般轻巧，划出一条红线来，盈盈从城墙边飞落。

落至满头乱发的青衫布衣旁。

颜如玉刚想开口，却被陈初意一指抵住了发白的唇。

二人对视。

陈初意收回了手，生来便满目冰霜的眸眼里此时却携着一丝柔情。

“对不起。”

“对不起。”

二人异口同声，却又因某种奇怪的情愫而互相躲避着视线。

红衣女子见他蓬头垢面，青衫脏乱，一路走来想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若他仍有一身的修为，哪需要一步一步的走来。

陈初意轻启朱唇，不忍道：“是我有求于你，你又何必说道歉。倒是我的性命，你随时取去。”

“佛纳万邪，而那魔丹似不在万邪之中，便是佛莲丹心也只是与之共存，留在那少年郎体内。我……无能为力。”颜如玉无奈垂首，却瞧见了那女子手里的竹箫，他说道，“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你救过我……又放过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来楚地，既为报仇又为天下苍生除那暴君之子。然而，人尽有时，无奈苍天。”

他走过陈初意，落寞地径自行去。

“幸而暴君之子只是困于魔丹戮气，心存诸多良善，我又何必纠结于此。”

“善莫大焉，我佛慈悲。还我那同门师兄弟的尸身也就罢了。”

眼见得，人渐行渐远。

陈初意在原处追喊道：“你不要成了佛——”

要记得等我。

后半句话却未说出口。

“对不起。”她又轻声说道。

或为父辈们的恩怨，或为少年郎体内的佛莲丹心，亦或是说不完道不尽的道别。

……

……

北梁，望南城。

城内，青石板街道两侧到处张罗着挂彩灯的人。尽管街头街尾到处是人来人往，使得踩着梯子挂彩灯的小厮们因拥挤而显得有些棘手，手握着几只彩灯无从系挂，但仍旧是一副喜眉笑脸的模样。

临近除夕，到处是喜庆的气氛。

连街边伸手要饭的乞儿们都收获了妇人们舍弃家人穿旧不要了的衣物，当作讨个新年利是的彩头。而在那些衣不蔽体的乞丐眼里，这已经算是极好的新衣了。

一身脏乱污衣的少年郎蜷缩在一处街巷里。

此时，街巷里恰好有一开门正要丢家中旧衣裳给乞丐的胖妇人，她左顾右盼，终于在一堆乞丐们里选择了最可怜的少年郎。

“这么小的娃娃也流落街头，真是可怜。”胖妇人走到陈鹿灵的身前，将怀里的旧衣裳丢给了他。

少年郎却不知善意地一把甩开，旧衣裳飞到了其余人身前，引起好一阵哄抢。

“我的，这是我的。”

“天上掉的，谁抢到了就归谁！”

“干你娘！”

“别跟我抢！”

胖妇人斜视看着那群浑身发着恶臭的乞儿们，厌恶地捂着鼻子，她回过头朝那少年郎埋怨道：“你这娃娃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把衣裳丢给你，你倒好，却丢给其他乞丐。”

“我不是乞丐。”陈鹿灵郑重地说道，但身上那黝黑发臭的长袍却不这么认为，何况那胖妇人。

“是是是……你不是乞丐，我是乞丐，行了吧！”胖妇人没好气的说道，“真是不吉利，好心当成驴臭屁。”

见那胖妇人离去，陈鹿灵也起了身，旁边的那些乞丐还在抢夺着他丢掉的衣裳。

他叹了一口气，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天杀的死秃子，王八蛋……

心中怨气升起，但实在无计可施，离家时除了那些被拿走的大饼，便无它物。

周遭喧闹，只得先离开此处

街巷外，都是人。

在陈鹿灵的眼里，都像是一张张的大饼。

好饿。

饥肠辘辘的他，除却一身污衣，也无一丝一毫的银两，见那街角周边叫卖的吃食，仅可远观，毫无办法。

他便浑浑噩噩的走着，连撞倒路边的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