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的手法很好，动作也很温柔，药膏擦上去冰冰凉凉的，疼痛也减少了不少。

“慕念，你不要每次都打个巴掌再给颗蜜枣，我又不是小猫小狗，你给个糖、给块骨头就能哄好的，我是人，我有感情，我也会痛苦的。”

竹里看着男人如此悉心的替自己擦药，却是越发痛苦。

他这样的施舍是想告诉他，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竹里拍开慕念的手，不想让他碰自己。他匆匆两下将自己的裤腿拉下，挪出一些距离，他将头搭在腿上，垂落着双眸。

慕念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慕念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他将药膏收起来，端坐在竹里对面。

“徒弟。”他喊了他的名字：“抬起头来。”

第一次竹里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

慕念挪了挪，坐的离他近些：“徒弟，你是在埋怨吾昨日没有帮你？”

他轻轻叹了口气：“吾以为你是知道的，吾待你是不同的。”他微顿，“你是吾第一个徒弟，也是吾唯一的徒弟。吾心中有你，信你，也尊重你。”

竹里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纤长的睫毛剪影落在眼睑处，洒下一片光影。

“金陵的那几个月，吾与你经历的那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小猫崽子很生气，慕念哄不好。

慕念继续道：“徒弟，吾却不止是你的师父，亦是这天下的君主。吾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吾……”慕念话微顿，那几句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想辩解什么，他也从来不需要被人可怜；他早就习惯独自一人撑着这片天，整个天赤的天落在他肩膀，他也只是默默的承担着。

也从未有人问过他不过只是刚及冠的少年。

慕念看着少年消瘦的脸庞，失落的眉头，迟迟开口：“抱歉。”

这句道歉来得太迟，但好在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可却好像是一个阀门，彻底打开了竹里崩坏的泪腺，他再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竹里仰着面哭的像个孩子。

所有的委屈，终于才此刻全部宣泄出来。

或许是哭的太委屈了，连声音都是压抑着的，一张俊俏的小脸憋得通红，竹里很快哭得脱力，颓废的坐在床上。

这幅模样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带着一身泥泞和伤痕可怜兮兮的坐在门口等待被主人召唤回家。

“你现在说抱歉有什么用……”他完全是在大吼！

如果竹里不是很清楚自己动手打不过对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一个大嘴巴子呼了过去。

竹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哽咽着，努力说道：“慕念，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做不来，太难了，我太痛苦了，我再也不想像昨天那样……那样，被人，被人把尊严都，全部践踏在脚下，我，我受不了的，求你了，我想回家，我真的……你放我走吧……求你了……”

竹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这话都说不完整，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才讲完。

慕念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他什么话也没说。

张开手把小人儿揽进自己的怀中，让他的眼泪都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慕念轻轻拍着小人儿的后背，温柔到极致。

“徒弟，你后悔了吗？”

竹里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好像没有后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慕念用尽极温柔语调靠在竹里耳边很轻声的说道：“徒弟，你答应过吾会帮吾走到最后，吾也答应过你，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徒弟，你相信吾吗？”

竹里好像在考虑，在沉思，他眼泪已经哭干了。

他看着慕念，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现在被泪水覆满，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竹里打着泪嗝，轻声抽泣不停。

慕念轻抚着他柔顺的发丝，安抚道：“徒弟，你有吾，吾一直在你身边，吾永远在你身边。吾一定会护你周全。”

一定会护你周全……

竹里好像是魔怔了，耳边一直重复着他这句话。

护我……周全？

“慕念这句话从你嘴巴里面说出来，我竟觉得可笑。”竹里哭的声音沙哑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变了调子，却是坚持着把这话说完。

两个人看着对方，竹里猜不透慕念的心思，慕念也读不懂小人儿的悲伤。

“我所有的痛苦不都来源于你吗？”他泪水从眼眶滑出，从脸边滑下。

“慕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会在我生命出现危险的时候出现，可你也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背离我……”

“你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却又活得如此痛苦。”他声音一顿，看着他怔怔问道：“为什么啊？”

“慕念，你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