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该这么冷。

手指收回来时，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棐风的脸颊，和发簪一样冰冷。

这个温度不对。段虚珉想，国师大人泡澡出来的时候他是接触过的，那时候手里的温度明明很正常。他借由着盖被子，伸手握住棐风的手掌，冰冷的温度刺得他的心骤然一紧。

掌心里传来的温暖让棐风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这个动作让段虚珉下意识想去探鼻息的手停住了。

是了，仙师大人畏寒，大人也不让其他人进殿伺候。并不只是因为他真实的性格，也因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件事只要稍微观察一下，总会被人发觉。

段虚珉心脏忽然跳的很快，一边为自己身为段家人而庆幸，一边又为棐风感到担忧。凡间的信仰是潜移默化的，他耳濡目染着长大，已经习惯了岁木真君的神通广大。哪怕棐风只是仙使，也应该是同样强大的，何况他还是岁木真君派来的呢？那位大仙不照顾一下他的使者吗？他不由自主地埋怨着从小信奉的大神，随后又在心里想，这样的仙君，要是病重了，会不会也和凡人一样寸步难行？那他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

被窝里的棐风身上发冷，他拽着抓住的那只手，卷着就往床榻里滚。段虚珉不敢挣脱，任由他带着，倒在了床榻上。他的另一只手臂撑在棐风身侧，这才堪堪没有砸在对方身上。

棐风睡得正熟，抱着他的手臂往怀里一藏，暖意传到他的身上，让他睡得很好。段虚珉却有些进退两难了。

鬼使神差的，他俯身看着棐风温柔的睡脸，缓慢地低头，在他耳边的鬓发上落下一吻。

熟睡的棐风根本没有发现，他安静地睡着，眉头舒展，嘴角微微翘着，像一个餍足的孩子。

不能再如此了，段虚珉想。在他做完亲吻的动作后，心里的惶恐和愧疚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他狠心抽回手，几乎是爬着下了床铺。怀里一空的棐风伸了伸手，嘴里呢喃了一句。

段虚珉听完，只觉得心凉。他退到屏风外，在远离床榻的地方，伸手狠狠地抽了自己的脸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走出殿外，长久地跪在他门前，忏悔自己亵渎仙师的行为。

然而这一切只能隐瞒在他心里，像一块腐烂的果子，渐渐从心里流淌出乌黑的甜汁来。

这一天的景珉，在书馆里陪夏瑶月看了一上午的书。同来的还有应天府的学子张厘仲。虽然是三个人一起来的，但夏瑶月的话题总是往景珉身上引，张厘仲总是说着说着就闭嘴，笑着在一旁看夏瑶月和景珉两人一问一答。

景珉的话实在不多，夏瑶月问的问题也有许多他不能如实回答，他硬着头皮回了半天，最后终于是薛子溪跑过来，拽着他去了李勉的府上。

人被薛子溪劫走，夏瑶月脸上终于有些不高兴了，她在二人身后哼了一声，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简直像是在捶桌子。张厘仲赶忙举起两手，脸带笑意地撇清道：“夏小姐，你要我来作陪，今天我可是尽力了。”

夏家跟严国公府关系也不差，年节也会往来，薛子溪当然知道夏瑶月把景珉邀出来干什么的，她如今已经十八了，最迟不过明年她就要许配人家了，急如夏瑶月，看见景珉这样俊俏的青年，自然不肯放弃机会。她不愿意沦为笼络关系的工具，嫁到深宅大院里，对着一个冷漠无趣的男人过一辈子。薛子溪是严国公府的小公子，夏家只是个三品官之家，家里最高贵的也就是个驸马爷。薛子溪带走了景珉，那她还能继续向对方投递结亲的意愿吗？

她愁苦着脸，也没必要再在这儿坐着，对张厘仲道别之后，带着小丫鬟自顾自地离去。被人拉出来喝了半天的茶，最后又被扔在这里的张厘仲，脸上却带着笑意。目送她离开，既不生气也不恼怒，似乎只是个来看戏的。他手上的书册一个上午了也才翻了三四页，不过夏瑶月并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婚事上，已经累得没有什么精力再管旁人了。

这边的二人在马车上各自沉默着，薛子溪不知道在想什么，景珉在想着今天上午夏家小姐问的那些问题。他尚且没有经历过被人说媒，当然不明白那些问题都是谈婚论嫁的前提。譬如家住何处，从事什么，可有兄弟姐妹。编了一上午的谎话，他实在是累得慌，现在只想闭上嘴当个哑巴。

薛子溪靠在车厢上，怀里鼓囊囊，他揣着什么东西，时而忧虑地皱着眉，时而又默默地笑起来，这副样子实在吓人。景珉推了推他的手臂，问到：“你怎么了，这么急跑去抚远王府？”

被推的人才回过神，然后一脸笑意地指了指怀里鼓起来的地方，说：“送礼啊。”景珉疑惑，问他：“既不是年节也不是生辰，送什么礼？”

这回轮到薛子溪拍他了，毫不收敛的一巴掌落在他肩膀上，景珉呲着牙瞪他。薛子溪笑着说：“景兄，你说你这样怎么找得到姑娘啊。那夏家小姐居然还眼巴巴的邀你出来，原来一上午都白唠了。”景珉扯着嘴，心里止不住地腹诽，被审犯人似的问了一上午问题谁还能品味出什么儿女情长来。

忽然决心要来送礼的薛子溪，在下车时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