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脑子里存了许多不该有的记忆的棐风而言，话本上的东西是什么他很清楚。但是那终归只是一种爱好，凡人大部分还是习惯于娶妻生子的传统观念。他没想到景珉居然会看这种书，难道说是薛子溪那小孩儿带坏他了？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还和清云的小徒儿那么要好，还以为这两个小孩儿怎么说也能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呢。

不过没多久，他就坦然接受了。反正景珉喜欢就好，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开心。

只是现在还有追杀景家的凶手藏在暗处，不知道严国公府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小孩儿可能耽于情爱，那他就必须先帮景珉把把关了。

综上，棐风得出结论：得去亲自调查一下国公府。

在甚至没有确认过二人关系的情况下，他甚至已经想到万一严国公府有问题，到底该不该动手清理，要不要留下薛子溪的性命。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棐风，还是一直以来那副没表情的样子。段虚珉却发现，国师大人似乎心里在纠结着什么。他站在一旁，只要看向那双眼睛，就能读出棐风的情绪变化。

“大人怎么了？”段虚珉故意问道。

棐风从沉思中回神，转头看着段虚珉的脸，恍惚间竟然像是看见自家徒儿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插手他们的感情。他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个幻觉赶走，对段虚珉说：“通知陛下，明日起我会去朝会。”

不能打草惊蛇，那就只能利用现在国师的身份了。

“是。”段虚珉应着。

国师殿外的花树开了，作为观赏品种特意培植的梨花树，枝干干净，树身高大，白色的花瓣密密匝匝，风一吹便如雪纷纷扬扬落下。虽然很美，果实却又小又苦涩，在刚刚结出来的时候就会被宫人摘干净。花树开的正好，看起来很是华贵，只是可惜它再尽情的绽放也换不来一个甜美的果子。

段虚珉站在他近旁，一半的侧脸隐没在黑暗，一半被笼罩在外面柔和的日光里，清贵的公子脸上只有顺从和虔诚恭敬，也不知道是谁训化的，一个年轻人却好像天生就会这样低眉顺目似的。难道说世人觉得神会喜欢这样的表情？如木偶傀儡般的青年人？

棐风想起那天在清池边罚他跪下反思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恭敬的样子。他轻易不会罚任何人，这人真是气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领了命令要出去传话的段虚珉，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迈出去的腿有些迟疑，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棐风。对方慢悠悠地开口道：“虚珉，你可有十分喜爱的事物？”

段虚珉惊疑的目光投来，他轻轻咳嗽着，继续说：“有什么喜爱的，列出单子来。”说得像是在要什么宴会礼单似的。段虚珉低头应是，心里却有些犹豫。他喜欢的东西，与大人的计划，有什么相关联的地方吗？

交代完朝会的事回来，他先去了自己住的厢房，拿起桌上的纸笔，犹豫着，写了些还算是正经的玩意儿。捏着这张纸，他又有些犹疑了。这些东西是要拿去参考什么吗？难道大人要对付段家？可是像仙师这样的人，要杀谁不是一弹指的事情吗？何况段家那副恨不得肝脑涂地的样子，仙师说一句想要，他们一定会主动奉上首级。这些事情，还需要有什么迂回吗？他疑惑着，等纸上墨迹干透，捏着这张纸返回了棐风那里。

对方很是满意，看完后将纸收进了桌旁的抽屉里。

段虚珉什么也没问，他也就不用解释，只等着明日这孩子醒来再将礼物给他。凡人就算长到再大年纪，收到礼物也是会欣喜的吧。棐风想着，看向还木着脸站在他面前的人，忍不住歪着头笑了。

门外的梨花树枝干簌簌，白雪般的花瓣雨纷纷扬扬飘散，是风动，还是花动？

已经是午后了，昨天回来之后就没怎么睡好，他想了很多事，回忆信马由缰地走着，想到最后竟然失眠了，白天里忍不住就开始犯困。

放下手上的暖炉，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起身朝床榻走去。段虚珉跟在他身后，等他站在床前伸手，替他解下身上的重重锦衣。

这身衣服像是故意为了拘束他的行动裁剪的，手臂抬不过头，腰身也裁剪得极窄，最里面两件的袖口也裁剪得紧贴手腕，还好步摆还算宽松。他安静地伸着手，站在床前已经快闭上眼了。段虚珉利索地解开最后一件的袖子，随后抱着衣服转身去挂在衣架上。等他再回来时，棐风已经扑在被子上睡着了。

仙师大人这副样子，要是让信徒们知道了……哎……段虚珉无可奈何地想，还好还算有防备，早早培养了段家的狗，没让旁的人看见。他曾经也觉得什么仙人需要人伺候，他就算来了也是当口舌的，大概是个传话筒罢了。家里教他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他还当是不要被仙人的神通吓到的意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棐风的脸下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头上的发冠乱了，这样枕着也不舒服。段虚珉俯身，伸出手去替他解开。玉质的发簪落在手心，像冰一样的触感。他皱着眉，心想这个料子应该是很温润的玉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