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叶两眼弯弯，目光追着少姝手里的书，不断点着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出自西汉刘安等《淮南子 人间训》。）

“‘泰’指通达；‘否’为堵塞。实则，否卦和泰卦阐释的道理是一样的，对么？”少姝问

“嗯，凡俗眼中确实是两样，而在慧心的人看来，它们没有区别，不过是正说反说罢了。”思霄注视着少姝的深瞳，“能乱你心者，唯有自己。将心上一切法视作道场，无论行、住、坐、卧，无论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时时邪以正度，自可保持心境清明无碍，甚或通达天机。”

少姝不由地想到佛图澄大和尚的启示——见大亦能见小的道理——自觉体悟又进了一层，心中升起的欢悦前所未有，似是无可名状。

这时，仰躺许久的尹毅徐徐起身坐正，双手合于脸前，迟疑了一瞬间，忍不住发声了：“师父所言境界，弟子由衷感佩，弟子思及平日里常为眼疾忧虑，还连累长辈们暗暗牵挂伤神，不知，我可否也能以此病为道场？”

小叶手上的活计也停了，和少姝的目光遇到一起，二人齐齐看向思霄。

只见思霄沉沉地一点头，双手按上尹毅肩头，郑重对着弟子稚气未脱的面庞——他虽看不到，但思霄相信他能以自己的方式感知得到。

“以病作道场，莫说你这暂短的眼疾，亦或是别的痛楚，俱可虚怀以待，在其间砥砺心性。这些日子以来，你其实已做得很好，只是不自知罢了。从出了门跌跌撞撞到如今步履如常，竟至与小叶切磋半日，听声辨位，步法不乱，犹见功夫。尽管你眼前黑漆一片，心中却仍自有世界，此界，由你心生光明而彻照分毫，无从也无需借力他人。”

尹毅听得不由哽咽起来，喉咙里“嗯嗯”应着，一字一句全印到心里去，如若他心中，确早有簇簇星火般的光亮，此际更是被师父拨拢得熠熠生辉，渗透胸膛，暖意交融。

“老话说‘孩子病一次，便会明敏一次’，”幼时经历如在目前，少姝笑容逐渐明朗，“病痛可恶，猝不及防，孩子们呢，却都无时无刻不在成长。”

不知不觉，金乌西坠，少姝陪着尹毅至前院，来取给他备下的药丸。

“平日里只听别人说思医师仙风道骨，如今拜过师了，还未能亲睹师父姿容，我这徒弟当的，也是少有了。”尹毅自嘲。

“嗯，人们讲得是没错啦，舅舅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很有学问的感觉，你很快便会看到的，”谈及舅舅卓尔不群的风神，少姝与有荣焉，却又道，“只不过，舅舅他不苟言笑，云淡风清，届时，你若想从他脸上的细微表情解读出其心意来，那怕是很难的呦。”

尹毅听得咂舌，少姝姑娘既然这么说，可见她也少有“成功”过了。

少姝在思霄的桌子上打开放成品药丸的木匣，取出尹毅的药递给他：“话说回来，就算舅舅时常‘板着脸’，也并非给人冷若冰霜的感觉，他的眼神当中——尤其是他在看着病患时——还是埋着很深邃的温情。”

“嗯，我虽还看不到，但从师父的语气中也能感受一二。”尹毅说着，将药丸嚼服而下，口中立觉异香四起，“作为心地仁慈的医师，师父他实在辛苦，这么晚的时辰还要出诊。”

“村中有几位独居的老人，孤身年高，不良于行，舅舅他每隔些时日亲去探望过他们，才会放心。”

“唉，双眼睛早日好起来吧，那样的话，我也能陪着师父出诊去了。”尹毅语气十足十盼望，“就像叶兄，帮着拿拿药箱，分担些也好。”

“小叶哥？他没有跟着舅舅去啊！”

尹毅格外地吃惊，他晃晃头，小叶没去么？可他有好半日没听到小叶的动静了。

这时，听到少姝神神秘秘的说：“想知道小叶哥去哪里了吗？”

尹毅不由自主地应了声：“想啊。”

“你且过来，”感觉撑在桌上的手给少姝一把拽了起来，少姝的手指凉凉的，尹毅却莫名不好意思，尴尬笑着，像给烫着了似的，轻巧地抽了回来，“姑娘只管告我在哪儿就得了，我去寻他！”

少姝不以为意，接着招呼道：“尹毅哥，你来摸摸，这药橱上有什么名堂。”

药橱能有什么名堂？尹毅心下狐疑，还是很配合的走过去，慢慢摸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这是牛黄、蝉蜕，这是肉豆蔻、五倍子，这是夏枯草、益母草，……”

那橱柜的每个小抽屉上，都至少刻着两到三种药材的名称。

少姝笑出声来，“没错，正是，你接着认认看。”

尹毅哎哟叫出声来：“这个抽屉里只放着一味药，奇怪了，怎么会是‘春分’？我没说错吧姑娘，是咱们叫作‘春半’的那个——‘春分’？”

“没错！再往下还有呢。”

尹毅亦来了兴致，又接着摸下去：“找着了，这个果然是‘清明’！”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少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