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您是否已经看累了呢？我猜想啊，您应该觉得无聊，连我这个写书的也无聊透了呢！不过我还得把这篇故事给写完，不然没头没尾，也怪不好看的呢。

迷蒙中我恍惚听见了雷声，我听到街上喧喧嚷嚷着，车子轧轧声到处都是。

我听到娟儿姐在跟一个声音粗哑的老女人讲话。我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懒得睁开眼睛。我感觉现在的温暖，如果我一睁眼这些就都会消失。我不想再看到现实了。我仔细听着:

“哎！可怜啊！这孩子！”

“是啊！唉，你听说了吗，菜市场那边死了一个老头子！”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起，我的心跟着在颤动。

“是吗？我咋没听说过！”娟儿姐在说话。

“是呀，自杀！我听说那老头子口袋无缘无故被刀片划破一个口子，钱全没了！那老头子在菜市场大吵大闹，简直是疯了，等到他闹够了，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疾风在呼啸，街上乱糟糟的一片响动。

“啧啧啧，这什么世道啊！”

“什么世道？那还不是为自己呗！”那个老女人顿了顿，突然叫了一声，“哎呦！你看这天刚才还明晃晃的呢，现在就要下雨了，我得赶回去了！”

“那行，这是找你的钱，你点点！”

“不用！不用！走了！”

随后我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接着是一片死寂。只有雷鸣和狂风的咆哮声，只有街上匆忙凌乱的嘈杂声。

世界寂静得恐怖，我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没有节奏。我想起爷爷对我的嘱托，我用手感受了一下，还在。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昏暗的屋子里爷爷坐在板凳上，他和蔼的笑着，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堆，难看死了！

我朝爷爷慢慢靠近，爷爷点燃一根廉价的香烟，吸一口，吐出浓郁的烟雾，鼻子在像火车桶子一样喷出两股粗壮的烟柱，似乎在呜呜鸣叫。

爷爷朝着我笑，向我伸出那双粗糙温柔的大手，呼唤着我过去。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慢慢靠近，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听见自己的笑声，随后是爷爷的笑声，我的笑声欢快，爷爷的笑声苍桑。

我明明靠得那么近，那声音却那么渺远微小，就像沉在水里一样。我什么也看不清楚，爷爷的脸模糊了，随后那笑声也跟着模糊，渐渐消失，连那在空中漂浮扩散的烟霭，那些味道也跟着消失了。

随即我的眼前出现一道风沙，我紧闭着眼睛防止风沙的侵入，双手捂着耳朵风中有魔鬼在嚎叫。我嗅到风中的血腥味了，带着苦涩眼泪的味道。

我的身体被那道风沙裹挟着移动着，我似乎飞起来，又似乎在水中穿行。

我的身体感受到刺痛，我不能睁眼，我仿佛在游荆棘的海洋，又仿佛在地狱的剑树林中行走。我感觉自己踏入一阵虚空，我猛地睁眼，又猛地闭眼，流出绝望的泪，果然是虚空！

无尽的黑暗，无边的黑暗将我笼罩。那种黑暗黑得比人的血还要黑，使我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在前面的不远处，空虚黑暗的无尽处，没有距离，一道撕裂的口子透进光明来，指引我到达那里。

我透过这道裂口，瞥见一片黑暗的天空，我抓住裂缝的间隙，奋力用手指将这无尽的虚空和黑暗撕破，竟是那么轻松容易，我跌了下去，天旋地转，倏然到达了底端。我醒了过来，盯着黑暗的天花板，愣愣发呆。

娟儿姐用她瘦小的手掌轻拍着我的肩膀。她见我已经醒来，于是轻轻地说:“做噩梦了吗？你刚才一直说胡话呢！”我将头埋在背篓里，不说话。娟儿姐又走回柜台去了。

“外边，要下雨了吗？”我忽然抬头问她。

“是呢！要下大雨了。”她还是轻轻地说，脸上没了笑容。

“那爷爷呢？”

“你爷爷没来，要不我们去找找？”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白色的亮光在门前一闪而过，划过娟儿姐的脸，沉闷的雷声响起，她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她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刚才恍惚间听到的谈话。我害怕起来。我不知道从早上到现在过去多久，但我感觉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岁月，我应该已经死了，爷爷也——我不敢想下去。我摇摇头拒绝了娟儿姐。

“别害怕！打雷而已，我一个女生都不怕，你一个小小男子汉还怕吗？”

可是我刚想要答应，外边就滴沥了，遮雨的钢棚的啪啪地响，很快门口就挂上了一条雪白的帘幕，看不见街外面，外面也看不见屋里。

没有风，似乎风化成了雨；没有声音，似乎声音也化成了雨，这雨好大！

娟儿姐匆忙把门关上，用门闩抵住。屋里点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人影模糊看不清脸。屋内一切都昏昏昧昧，雨声沉闷，连人也郁闷。

一个灰色人影挡住了我。是娟儿姐的爸爸，他的头发发着银色的光。他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又好像是在对娟儿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