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如被装进一个袋子，满眼都是黑暗，耳边萦绕回旋着喧哗与吵闹。

熙熙攘攘的外面好热闹，外边有什么？我觉得闷气，我看不见。

我挣扎着想要撕破笼着我的麻袋，我的内心惶惶不安，惊恐使我全身神经质般地抽搐。

我犹如一只困兽，一只遗了母的小狗在荆棘丛生的泥沼中，无助又无力地声嘶力竭，拚命挣扎着想要冲出桎梏。

我被装在麻袋里，我快要窒息了。我等着，等那个把我装进麻袋的人为我解开束缚袋口的绳结，让我从那里钻出来，看看这个热闹喧哗的世界，大口呼吸这个世界里浑浊的空气。

玻璃柜台里展摆着各色的烟，长的短的方的绿的红的。娟儿守在柜台边上，望着外面，双眼充满了光。

她的背后是酒柜，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酒瓶子，都很精致好看。我守着背篓，也盯着外边看。

外边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时而就有几个人走进副食店内左看右看，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随后又撇撇我，转身走向柜台边的娟儿结账。

娟儿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为那个顾客结账找钱，不过我总觉得这笑容太真了，真的有点假。

“您慢走啊！欢迎下次光临！”

我看着娟儿把那些客人送走，娟儿有时也回头看看我，但什么也没说。我赶紧把眼睛低下看着地面。

地面是用水泥抹过的，我发现地面变湿润了。我想起爷爷跟我说过的，地面湿水那是要下大雨。

我又抬起眼睛望望外边，各色的摊贩在吆喝叫唤，各样的行人穿过副食店门口，但都没走进来。

我看到对街已被灿烂的阳光笼罩，银行白色瓷砖闪着刺眼的亮光。那个卖铁器的小贩在底下抹抹脸上的汗珠，又敲起蹄铁吆喝起来了。

我循着那清脆响亮的蹄铁声将目光望向高处，随后盘旋直上，飘到半空中，声音还在盘旋上升，但我的目光被门限截住，看到粗糙的天花板和一个两头发黑的白炽灯管。

但我看到门里的那一小片天空蓝得澄澈，如蓝宝石般的蓝，不像人间该有的颜色。

应该不会下雨，我想，但爷爷说的话一般很有经验，不会凭口而说，更不会对一个小孩子乱说。

我又看向娟儿，她侧身对着我，眼睛仍望着外面。她的半边脸很白净，那只眼睛杏花似的，很清澈跟天空上的白云一样，散发着自由的光亮，很是迷人。

“怎么了？”娟儿发现了我，转过半边脸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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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儿姐你为啥老盯着外边？”

吃了她的东西，我才叫她娟儿姐。她也没在意。她盯着我，我看到她两只眼睛。

“为啥突然这样问呢？嗯……”她想了一下，对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小声告诉你，你过来。”

我走到她的面前，隔着玻璃柜台。她趴在柜台上，用双手在嘴上画了一个喇叭，小心翼翼的样子很谨慎。

“其实我想去城里，你知道城市吗？”

我摇摇头。

“城市比这里大得多了去了，城里比这里可要热闹多了。城里人都穿时髦衣裳，每天三顿顿顿吃肉！他们出门不用走路，只消到路边摇摇手就会有一辆挂着三角牌子的小汽车停下，载他们到任何地方去…”

“城里人时兴每天洗澡，洗澡用香皂，洗出来全身都是香的，不像我们这里，个个都臭烘烘的农民庄稼汉。他们的孩子个个长得白白净净，肥肥胖胖的，你看你长得那么瘦！他们天天吃肉，吃饺子，天天跟过年似的！”

“他们工作时都穿统一的制服，有各自的标签，谁是谁的分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天挣的钱啊，比我们十天挣得都多！他们还经常下馆子吃好的，还去澡堂子泡脚洗澡，只要他们心情好愿意，他们可以天天下馆子去澡堂子呢！他们呀……”

“哎，你们这里有没有桂花糖！”一个中年男人牵着哭哭啼啼的孩子走进来问道。娟儿正给我讲得高兴，突然被打断了，我很不高兴。但她仍然脸上挂着笑容热情招待，可是我能看出她有点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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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送走那个中年男人之后，她又接着跟我讲:

“城里人讲究得很呢，什么衣服的搭配，什么个人清洁卫生，什么……哎呀反正就是这些，总之讲究着呢，我们土农民还弄不懂那些玩意呢！”

“那，”我打断娟儿的话说，“城里那么好，那你为啥不去呢？”

“嗨，爸不让呗！”她朝里屋扬了扬鼻子，眉毛也跟着往额头上挑，“他呀，老顽固！成天都闷在屋子里，不知道出去转转看看世界，我一跟他提这件事情，他就说‘城里有啥好的，还不是个土农村！’你说说，他不是老顽固是啥？”

她声音顿了顿，用委屈的调子说，“你说说，他一把年纪，又没人照顾，要是我走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