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仿佛初恋的吻，分量很轻但痕迹很重。

张婧楠下了班就往娘家赶，儿子刚上幼儿园小班，每天下班把他从娘家接回家是张婧楠两点一线的常规生活。回到家给儿子做饭、洗衣服、洗澡，哄他睡觉。等儿子的事儿忙完了，也就半夜十点多了。张婧楠才有功夫忙一点自己的事，冲个凉，弄一点刺绣，然后躺在床上想想白天那个王妮儿戴着她老公给她新买的金耳钉，先是好笑，然后羡慕，回忆到最后变成了感伤，不禁独自落泪，要是自己和崔高远还能回到一年前，该有多好……夏夜的微风轻拂窗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哐啷！”一声清脆的噪音惊醒了张婧楠。张婧楠倏地一下坐起来，往外屋侧头望去，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张婧楠下意识地轻声问：

“高远？”

她没敢大声，怕把儿子惊醒。可是外屋又没了动静，也没人回她，她把嗓门提高一点：

“是高远吗？”

她穿着拖鞋走了出去，黑暗中什么声音也没有，难道是自己幻听了？开了大灯开关，张婧楠吓得不禁“啊”的叫了一声，就着昏暗的灯光只见客厅电视柜和窗台之间蹲躺着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浑身乌漆嘛黑，再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的老公崔高远吗？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这次比以前间隔都长得多，张婧楠蹲下想要扶他，突然发现他脸上有好几处在流血，张婧楠一下哭了起来：

“老公……老公……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

崔高远也不睁眼，一挥手挡开了靖楠的手：

“不用你管我！”

张靖楠赶紧起身回厕所拿毛巾，给他擦拭了半天，血渍擦掉后，脸上的伤口清晰可见。张靖楠问他：

“你跟人打架了？”

崔高远也不搭理他，用力睁开眼，扶着墙就要往屋里走，张靖楠一把拦住他：

“儿子在睡觉！”

崔高远说：

“把灯关了！”

张靖楠不敢违抗，立马关灯。崔高远晃晃悠悠进了厨房，躲在窗户一侧向外望去，看到马路牙子上有一辆轿车，这里的邻居家一个比一个穷，不可能有人买轿车的，从来都没有。张靖楠也跟了过来，在他身后说：

“警察最近在抓你。”

崔高远头也不回：

“我知道。”

张靖楠问：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你打算怎么办？”

崔高远走回客厅，看了看电视柜，电视柜上空空如也，上次他回来已经带走了那台大头电视，转手卖掉了。电视柜旁边的小桌上是九十年代的熊猫牌录音机，在这个大头电脑已经普及的年代，这种老式录音机已经是古董级别的了，崔高远小心地摸了摸，张靖楠突然冲上去拨开他的手，哀求道：

“这是家里唯一的一件电器了，求求你不要卖掉它。”

崔高远抱起来录音机就要翻窗户，张靖楠拉着他不放：

“老公我求求你，不要再去赌博了！我求求你！不要把它卖掉！”

崔高远厉声说道：

“我没钱了，你想让你老公饿死在外面吗？”说完还要跳窗户，张靖楠死死抱住他的腿，俩人情绪激动，却又不敢大声，他们知道，厨房后面的路上可能有人在看这个破房子。僵持不下时，卧室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夫妻二人回头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卧室门口，窗外昏暗的路灯从他身后映来，照亮了这孤单的轮廓。儿子喊了一声：

“爸爸。”

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夫妻的争执给惊醒了。崔高远一下没了脾气，他全身没了力气，张靖楠赶紧夺过录音机，放回了原处。这个小小的身影，是崔高远最想见到的人，也是他最怕见到的人。只要见到他，崔高远内心的愧疚好比火山爆发一般，喷涌全身，他自己有时也不知道这个家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样子。张靖楠曾经对不起他，但是儿子是无辜的，他快速走到儿子跟前，抱起了他：

“青云，你想爸爸了没有？”

青云在他油腻的脸上亲了一口，口齿不太伶俐地问道：

“爸爸你还走吗？”

童言无忌，但童言也最扎心，崔高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亲了儿子一口。青云却挣扎着从崔高远身上下去，说道：

“爸爸你先别走。”说罢就跑回卧室。

崔高远和张靖楠都不知道这孩子要干什么，只见孩子笨拙地爬上椅子，站在上面打开了衣柜的靠上的一个抽屉，然后取出了一个东西，又小心翼翼下到地上，抱着跑过来，捧在手心抬头看着崔高远：

“爸爸饿不死，爸爸不要怕，青云有钱。”说着就递到了崔高远的手里。

这是两年前崔高远给他买的小猪存钱罐。两年的时间，里面已经沉甸甸的了，张靖楠已经在旁边泣不成声，崔高远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般涌了下来。他缓缓地蹲下，一把抱紧了青云大哭起来。青云伸出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