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微微抬手，让奉然放下剑。

他淡淡道：“许副将，就请这位沙弥在这里等待，你派人去城主府问问便是。”

他似是看累了，领头打马离开。

许闫紧跟在他们身后，为奕王指路。

那沙弥紧紧盯着远去的奕王，勾起了嘴角。

此时的霍灵正坐在城主府里，低头捧着一盏茶在喝。

主座上，头发花白的城主指挥着下人们做奕王来之前最后的准备。

小厮跑着进府喊道：“奕王殿下来了！”

城主立刻紧张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霍灵急呼：“将军，走走走。”

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霍灵只是瞥见一眼那不长的队伍，便跟随着城主的动作单膝跪地。

奕王骑在马上，听地上的两人道：“微臣拜见奕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低垂着眼望向霍灵，吩咐：“起来吧。”

“谢殿下。”

女将军站起来，那容貌看得奕王身后的副将们均是一愣。

她穿着最简单寻常、甚至是破旧的盔甲，里面套着三年前出征时的服饰。这是她在凉州所拥有的最好的一件衣服，可也免不了洗得发白。

这位将军身形匀称，比寻常女子高些。虽着甲，却也能看出一截被衣服所包裹的细细腰身。

再将目光上移，那脸庞自然是不施粉黛，一眼能瞧出在是在西北风沙下养出来的不那么细腻、有些苍白的面颊。

她的五官像是在璞玉上细细雕琢，再浸泡在清泉之中的精致美丽。更引人注意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温和冷清，几乎冲淡的眉眼的瑰丽。

不少百姓都称霍灵为“明月将军”。

这并不是朝廷给的封号，只是在人们心中，霍灵她是西北的明月。

而钟毅只是淡淡瞧了一眼，便领头进了门。

奉然默默想，可惜墨然那个话唠没机会看见霍将军的模样。

几息前，钟毅命令墨然带着将士们去驻地休整。

墨然听到这样的命令，心里欲哭无泪。

王爷定是听到自己谈论霍将军，故意折磨自己呢！

城主恭敬地请奕王坐上主位，又让小厮给将军们上热茶。

他皱起满是皱纹的脸，狗腿地问：“殿下带着将士们奔波数日，府内几处大院子都安置出来了，不如殿下和将军们先休息半日，微臣和霍将军再为您接风洗尘？”

钟毅的手指在座位扶手上敲了敲，道：“今日本王在关口处遇见一个沙弥。”

座下的许闫站了出来，讲出了刚刚城口的事。

城主听到净涤的名字，面色微僵。

他有些为难地对钟毅拱手说：“那僧人的确是慈光寺的十一弟子不错，只是微臣所邀的是慈光寺别的弟子...”

许闫爽快道：“既如此，下官便去回了那僧人。”

城主脸上又略有迟疑。

“不如破个例，让人先进来好生招待。慈光寺是我朝声望最高之地，不好让这沙弥吃个闭门羹。”

钟毅点点头，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

“霍将军，带路。”

这是要宿在军中的意思。

城主道：“王爷，城主府已经收拾好了，还是在城主府歇息吧...”

奉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闭嘴。

好在军中早就预备下营帐，霍灵直爽地站起身来，领着奕王一行打马去了军中。

路上的孩子们好奇地跟着他们的马跑，一边跑一边欢快地喊：“是明月将军！明月将军！”

他们的身上和小脸上粘着不少泥沙，眼睛却如冬夜的星子一般亮。

霍灵偏着头对他们笑，身上仿佛没有一点战场上嗜血杀神的影子。

她转过头来，却不期然与钟毅的视线相撞。

在钟毅眼里，呼啸的风吹过身旁女将的发，露出一点眼侧的皮肤。

那有一道不甚明显，泛着淡粉色的伤痕。

钟毅没有收回目光，淡淡道：“看来霍将军把凉州保护得很好。”

霍灵谨慎地说：“臣之本责。”

一众人浩浩汤汤地赶往军营，军营门口已有将士等待着为奕王接风洗尘。

为首的是霍灵的另一位副将，章武平。

奕王巡视了一遍军营，露出一点赞叹的神色。

霍家军是霍家祖上传下来的军队，选拔严格，训练周密，向来是乾朝最负盛名、百战百胜的军队。

来到西北以后，这支军队吸纳了不少当地难民，却还是能做到在匈奴猛烈攻势下稳住边陲。

最重要的是，将士们脸上鲜少有对杀戮的麻木和冷漠，反而许多人的眼里都带着期冀。

哪怕他们因为粮草短缺而消瘦，因为长期苦战而满身伤疤，哪怕失去了亲人。

当他们看到霍灵时，脸上会泛起明亮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