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勉勉突然想起了那股寒意森森的能场，和被她意外吸收的灵丹。

还好有这枚灵丹，应该能让她多撑些时日。

可她能多撑一日，御南军却不见得能多等一日。

只有去了疆州前线，她才能更加清楚的观看形势，好想办法保住御南军。

一顿饭吃到这时，三个人都心思各异的沉默着。

“知府大人来了，在大门口。”

青衣小子在外面通报完，伶舟阙不耐烦的甩袖。

“让他滚回去。”

方勉勉赶紧追问：“他来何事？”

“说是求见御南卿大人。”

“黑眼圈重吗？”

“啊？”

青衣小子被问懵了。

方勉勉收住笑，认真答复。

“不要拦着他。就跟他说，问了一圈不知道我在哪儿，他急着见就自己找。”

等青衣小子走了，她才把给孟知府喝提神茶的事讲出来。

伶舟阙和墨邑一起大笑，气氛终于没有先前那样凝滞沉闷了。

“好了，我要去思辨馆斗嘴。要是老孟寻过来，就给他再来一剂猛药。”

方勉勉起身，像个顽童一样左摇右晃、用力甩了甩胳膊，让自己从食困症中醒过来。

伶舟阙也要起身，被她按住肩膀制止。

“我一个人去。墨邑，乡勇团的事儿，问问阁主有没有好的想法和人选。”

方勉勉说着，在墨邑感激的眼神中，去二楼小室更衣。

白衣阁，思辨馆。

这是一处中庭悬空、挑高三层，可容纳千人的四方场馆。

一楼除了中间有一处圆形的讲坛，空荡荡再无其他。甚至连一张案几、椅子都不设置。

二楼、三楼，是环绕着开阔中庭的小厅、雅阁，只设简单的木案、竹席、茶水。

此馆专供白衣阁的学子、门客，或者慕名而来者，在此聚集辩论，昼夜不息。

一楼的门厅处，墙上挂满一模一样的白漆面具。

若是有人不想露真容，可取了面具戴上。

方勉勉着一身玄青色衣衫，做男子打扮，在门厅戴了面具。

进入思辨馆时，讲坛上已经有一位青衣、一位白衣，辩得不可开交。

因是雨夜，馆内人并不多，约莫围了二三十人。

方勉勉往里走了几步，大概听出，青白二者之间，是围绕着“读书”与“用途”在争论。

青衣主张“百无一用是书生”，因为书生就知道咬文嚼字，或者信口开河纸上谈兵。

大尽朝的书生，应该每年去游历半年，才能知民间疾苦，为百姓办实事。

总结一下，就是书生多半是键盘侠、杠精，只会张着嘴哔哔别人，自己则无实际贡献。

白衣书生认为，书生一支笔，为天地百姓定框架。若没有书生，天下失秩序，人都是粗鄙无教养的。

人生苦短，所以书生不必干别的，读好书写好文章即可。

看得出来，青衣应该是多方游历过。

他双目锐利精神奋发，思路灵活善于辩论，甚至是诡辩。

白衣书生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应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主儿。

社会经验缺乏，笨嘴拙舌的。被人揪住话头攻击，就会脸红口吃。

但他即便嘴上说不过，也挺直脊背坚持观点，少年意气，直冲云霄。

方勉勉穿过人群，到了讲坛下，沉了沉嗓子。

“在下有个难题，想向两位讨教。”

台上的两人正说累了想歇息，难得的一起向方勉勉拱手，请她上台来说。

方勉勉背着手款步上台，向两位拱手施礼罢，抛出她的问题。

“盛州府衙的大牢中，关着几百的犯人。依照两位各自的主张，该如何对待这些犯人？”

白衣书生先是皱了皱眉，小声道：“犯人，就该关在大牢，与我们的辩论有何关系？”

比他年长的青衣男子，立即嘲笑：“难道不该用你的笔去感化教化，让犯人成圣人？”

讲坛下一阵哄笑，白衣书生立即红了脸。

方勉勉对青衣道：“依兄台之见，又该如何？”

青衣拱拱手，高谈阔论：“犯官流放尚且得做工。地方大牢里，死刑犯一律要等秋后问斩，煎熬等死。普通犯人日日闲得不停斗殴。这些人，吃白食，占地方。”

见众人微微点头，他抬了抬胡茬青青的下巴。

“依我看，死刑犯应该立即处斩。前些日子，听闻御南卿就在观明台看着处斩了一位，这才叫大快人心。”

方勉勉不为所动，问道：“那普通犯人，又该如何？”

“一律发派，让他们跟犯官一起劳作。”

白衣质疑： “有人只犯了关半年的罪，等送到流放地，就剩下两月的刑期，还得辛苦衙役往来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