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楼前,石板小广场被细雨淋得水影可照人影。
绵密如丝的雨,还纷纷下个不停。
九位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依旧是不撑伞,也毫不在意。
就把椅子一张塌,摆成一个圆形。
只有方勉勉坐着的榻上,铺了厚厚的锦缎软垫。
水吟芍站在榻后,依然为方勉勉撑伞。全然不顾自己的青丝、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
榻前的小案几上,煮着热茶。
雨丝落到小陶炉上,发出轻轻的“呲呲”声,旋即变成一缕微小的白烟飘散去了。
青衣小子又端来一些扣盖得很好的茶点,摆放在方勉勉面前的小案几上。
“给各位前辈,也上茶点。”
老叔叔们拒绝了青衣小子撑伞,伶舟阙便冷哼着进了凌波楼,再不理会这帮找麻烦又不识抬举的人。
老叔叔们干坐着,安静的看青衣小子如何有条不紊的伺候御南卿。
没过多久,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有些人甚至不自觉的,开始抠手指。
方勉勉一声令下,小案几与茶点逐渐布置上来。
凌波楼离厨房、库房远,这些东西先前也没怎么准备,伶舟阙又不让动楼里的东西。
因此,这个过程被拖得极为漫长。
御南卿一样和众位一起等着,但她显得十分有耐心。
脸上始终堆着小辈的笑意和敬意,还时不时的招呼着,照料着老叔叔们的感受,不让场面太过僵硬。
以王彰为首的诸位,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和御南卿礼貌的僵持。
方勉勉似乎今日脾气格外的绵软,丝毫不露威严,也不在意众人无声的抵抗。
等待的间隙,她要么伸手抓雨丝玩儿,要么悠悠然欣赏池中含苞待放的莲花,竟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直到环坐的人中,有三位以上的人,开始疯狂的抖腿。
她心中笑道:“拿软刀子磨我,反弹!”
在座的老叔叔中,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敢问卿尊大人,今日叫我们来是?”
说话的,是缴了一千两的新贵,冯布。
“呀,帖子上没写清楚吗?”
老叔叔们互相看一眼,脸上的神色微动。
瓜分范家的生意,是他们多少年的夙愿。
可这事儿真落在眼前,他们是不敢信的。
在他们的经验里,要是遇上天上掉馅饼,早伸头去吃的人,就会被砸死。
“这么快……”
冯布突然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他说的,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恐惧。
查抄范侯爷府,是凌波楼宴会那晚的事。
等今晚过子夜,范甫才算是死了足有三天。
范家的产业,就已经走完城防司、府衙的程序,到了御南王府的手中?
即便是城防司直接将文书同时送了府衙、王府,那也太快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抄家后清点家产的文书出来,至少得七天以上。十天算是快的,半个月是常态。
因为像范侯爷这种家大业大的,除了明面上的生意,有许多是借了他人的手在做的。
好比盛州最著名的酒楼华萼楼,就没人能弄清楚,它背后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这种隐形产业,往往最具暴利,但文书手续做得隐秘。
两月内能查清,已经算是有本事了。
三天不到……
在座诸位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御南王府、御南卿手中,早就有了范家的产业清单。
这清单,必然也包括了隐秘产业。
因为经过这几天的琢磨,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御南卿办事,或许会留余地,但她手里掌握的,一定是见了底的东西。
既然她能掌握范侯爷家的,那么盛州城中但凡她想留意的,肯定也是摸了底,还摸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些,在座的诸位,在潮热的夏日有些不寒而栗。
方勉勉也觉得冷,下腹的坠胀冰凉,就没缓解过。
可她又不敢频繁喝热茶,怕在大姨妈的催促下要频繁上厕所,这会打断她的节奏。
等老叔叔们面面相觑,思量的差不多了。
方勉勉才乖巧的笑着,邀请大家喝茶。
陆陆续续的,茶杯被端起,茶托与茶碗之间细碎碰撞的声音,也不间断的传来。
方勉勉只当听不见,低头接茶时,给奉茶的青衣小子一个眼神示意。
“可巧不巧的,今日落了雨。诸位长辈又风骨清明,非得露天相谈。要给大家看文书吧,怕湿了纸,不方便。”
方勉勉似乎是有些倦了,脸色越发苍白,笑容里带着疲色,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
老叔叔们又左右互看,最终把视线落在了王彰身上。
没了范侯爷,这位就是妥妥的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