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半途中断，但因为有了神君的承诺，百姓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抵触，仍然依着习俗跟随着花车去游街。

华台上的层层薄纱被重新挽起，云襄步进去时，鼻翼轻轻动了动，湿润的微风里似乎藏着一丝熟悉的清甜气味，淡淡的索绕在身边，让干涸的味蕾都随之颤动，胃里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一旁的神官忙低下头去，云襄尴尬的摸摸扁扁的肚子，眼神不经意间扫向气味传来的方向，却愰然间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步上华台的动作下意识的一顿，宽大的袖摆垂落下去，轻轻提起祭祀服，露出纤白脚腕上的银环银铃，没了袍摆的遮掩，银铃随着再次提起的步子撞击出轻浅的叮铃声。像经久不散的思念，绕着耳廓，缠绵悱恻。

夏日的天气闷热潮湿，更容易下雨，果然晚膳时，刮起了大风，天边出现了壮观的火烧积雨云。

不一会儿，一片重雨落下来，砸得窗台和屋檐噼啪作响。

青石小路上积起小水洼，云襄以为神君会因为祭祀的事传他去主殿训斥，未曾想等到晚上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只能无聊的坐在殿里编五帝钱。

郁驰昭来牧野了，他今日嗅到了那丝久违的香甜，还在人群里分辨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不敢确定少君主就是来找自己的，毕竟当日云襄不告而别，他并不知道后来的南凌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小霜托着晚膳进来时，神色有些慌张，端汤碗的手一颤，汤汁溅出少许。

“司命，用膳了。”她眼睛盯着桌案，似乎不敢看向云襄，声音显得比平日里小了许多。

“你脸色不太好！”云襄没动，依然摆弄着手里没编好的五帝钱，他并没什么胃口，特别是在今日嗅到了那缕香甜后，更没有进食的欲/望。

“可，可能是在厨房里待了，待了太久，热的。”

“后面有素冰，你拿点回房去用。”

“嗯。”小霜垂着头，在桌边踌躇，不停的来回整理桌上的碗碟，并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她眼底有藏也藏不住的惶恐不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道出口。

云襄单手撑着下巴，偏头看了她好一阵，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小霜？”

“啊？”她被这声轻唤吓得魂都飞了大半，平地跄踉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猛的弯膝跪下去：“司命，司，司命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了？”云襄看着她轻轻发颤的身体，顿了顿，把声音放得更加轻缓：“是有什么事吗？”

他再次停顿，似乎在等对方回神：“和我说说吧？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云襄等了一阵，并没有等来小霜的任何答复，只是看到她颤得越发厉害的身子。

“抬头。”

小霜把身体匍匐得更低，几乎将额头磕到了地面，她用力的摇头，竭力想掩饰什么，但这个毫无心机的姑娘，却用滴落在地面上的泪水，诉尽了自己的彷徨委屈。

“你若是不愿意说，就别跪在这里了，出去吧！”这话说得有一丝绝情，云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捏了把剪刀，将编织多余的红线剪掉。

小霜愣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她张了张嘴，又将到了喉咙眼的话咽了下去，跪在地上往后退。

待她缓缓膝行至门边时，云襄突然冷冷道：“你今日踏出此门，你我主仆便缘份皆尽，你且好自为之。”

小霜猛的抬起朦胧泪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云襄，自从做了司命的奴仆，她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千百倍。从没有哪个主子会如此用心的对待一个毫无人权的神奴，但云襄却这样做了，没有打骂，没有践踏，给了她应有的做为人的尊严。

相守半载，他就这样毫不心软的要赶她走。

桌上的烛火顺着窗间的风不断摇曳，细小火芒明明灭灭。云襄为自己斟了茶，茶盏在手中转了好几圈，才听到跪在地上的小霜发出如蚊蝇般的声音。

“他们，他们为了控制您，在您的饭食里……让您失去，失去以往的记忆……”

手中的茶盏“咚”的掉在桌上，滚落在地面的氍毹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茶水溅湿一片。

小霜慌张的往前跪爬两步，她不敢抬头，只能将声音抬高了几分，红着眼道：“奴不知道的，奴是半月前，半月前去厨房，无意间听到的，并没有想要隐瞒司命，但是大神官抓走了奴的弟弟，威胁奴，不让奴告诉司命，否则，否则奴的弟弟将，将性命难保……”

云襄抿着唇，好半晌才突然问：“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家人，为何要骗我？”

被戳中痛处的小霜，哽咽的声音一滞，欲言又止的垂下头。

“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和我说，但为什么要背叛我？”云襄心痛，他自认对神奴不薄，换来的却是无尽的欺骗与背叛。

他微微叹气，纤长羽睫垂下去，其实他早就察觉了饭食有问题，只是从未想过会与小霜有关。

记忆恢复了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