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暮帮他撑了伞，看到宫门口的马车上又下来个人，看官袍居然是司天监少史令。云襄虽然上任好几日，但他这个监正大人做得相当失败，司天监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来人只打量了一眼他的官袍，便抱拳行了礼，说：“见过监正大人。”

云襄有些尴尬，但也端端正正回了礼：“少史大人好。”

少史令微微躬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相貌长得好，敛眸时给人一种寒星碎玉的感觉，淡淡扫了眼人，便匆匆提步走了。

“他应该是我的属下吧？”人都走挺远了，云襄才问。

千暮说：“嗯，司天监有两位少史令，一位姓姜，名世耕；另一位姓尉迟，名南肆，就是方才与您打招呼那位。”

“冷冰冰的，像人借了他三百担谷子还了他糠似的。”

“有其师必有其徒嘛，他师父也是出了名冰块脸。”千暮打着哈哈，把伞斜了斜，怕雨水打湿了云襄的袍。

云襄也笑起来：“古人诚不欺我。”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足有半月，小皇帝经不住大臣们的奏请，干脆一纸圣旨，派了闲得发慌的云襄去处理靖渠县闹得鸡飞狗跳的一起鬼怪杀人案。这案子听起来玄乎，但这种涉及妖魔鬼怪的案子，最终基本都是以不了了之结案。

尉迟南肆被派给云襄做副手，另外又调封了一名叫杨应的监察御史供他差遣。

靖渠是个大县，常居人口数量庞大，往来商贾也频繁，想一户户排查装神弄鬼，散播谣言之人，实在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工作。

大夏还未推行制度严谨的科举考试，当地县令多半来自于世家贵门子弟，谈不上草包一个，也只能说是无功无过。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襄带来的人不多，只能放弃大规模排查，从死者着手。

尸体都停在衙门的停尸房，云襄虽然考的是医学院，但这并不能说明他胆子就大得能在夜里翻尸体，相反，他胆子其实不大。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入学就穿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当时填报自愿时，因为医学院有活体解剖这门必修课，他还认真思考了好几日，这玩意儿是不是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

县令胆子也小，后面跟着衙役，前面带路的是师爷，大白天的缩着脑袋。开了门才知道，原来里面摆了这么多尸体，难怪几人怕成这样。

“这尸体摆了多久了？”云襄闻到一股腐臭，从袖里抽了丝帕做口罩，捂着口鼻进去。

县令说：“这里的摆了有七八日了，前面死的连义庄都放不下，实在是等不的，没人认领的尸体，下官便着了人拉去郊外坟山上挖坑埋了。”

云襄朝尸体抬了抬下巴，说：“掀开。”

衙役上来，小心的将遮尸白布撩起来，尸体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瞳孔早已散掉，露出泛黑的眼白，嘴巴大张着，似乎死前受到过惊吓。

云襄踱步，又来到另一具尸体面前，衙役忙上去继续掀白布，连续看了十几具，死者表情基本相仿，看来真是死前惊吓过度。但每具尸体皆被掏心，且伤口闭合，这又做何解释？

他细细思忖半晌，从杨应手中拿了干净的丝帕覆在手掌上，试着将尸体大张的嘴合上，试了几次，嘴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怎么也合不上去。他又试了其他几具尸体，皆是如此。

再看了胸膛处被掏心的地方，已经结疤的伤口，看形状像是被某种爪形利器强行贯穿。掏心者似乎想极力的保证心脏的完整，所以，伤口都是平整光滑的穿透整个胸腔，竟没有留下一丝碎肉。

“仵作的验尸结果给我看看。”云襄将手中的丝帕丢进筒里，又接了衙役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手。

“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间有衙役匆匆忙忙跑进来，缓着气儿说：“又死了，又死了一个。”

县令抹了把额间汗，忙问：“在哪里？”

“勾栏院，东，东大街卖香粉的吴掌柜。”

“让人保护好死亡现场，”云襄说：“走，去看看。”

勾栏院就是个销金窑，这时死了人，死相还无比凄惨，那一群莺莺燕燕被吓得个个小脸煞白，全都聚在门口交头接耳，等着官府来善后。

大门被清理出来，衙役拦着想看热闹的群众，云襄带着尉迟南肆和杨应快步转进了门。

房中门窗紧闭，死者倒在桌边，手边滚落着酒杯，酒水洒了一地，瞳孔放大，嘴巴大张，看样子，像是突然暴毙，而且似乎也受到过惊吓？

云襄蹲身用手指轻压了一下尸体的心脏位置，果然不出所料，心脏早已被掏空，只留下一个早已闭合完好的伤疤。

的确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凶案现场，但似乎这个凶手也没个人的思维，掏心就掏心吧，把伤口闭合了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就看不出来了？

“让伺候的女子进来问话。”云襄说完，靠在尉迟南肆的耳边说了什么，少史大人突然脸色一红，结巴道：“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