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于安城的路顺利得出乎意料，在城中落脚后，云襄这一等便是半载，眼看隆冬，他怔怔看着手中那枚银铃，不知不觉已在院子里坐了一整日。

“公子，快下雪了，进屋吧。”纪桐递了个手炉给他。

自从来了于安城，刚开始时，云襄只是每日会在院子里等上一两个时辰，后来，这一两个时辰变成了三四个时辰，到现在，他甚至能怔怔的在院中坐一整天，即便入了夜，他也会扒着窗棂，心绪恍惚的看着月亮出神，仿佛失了群的林鸟，连旁人都能感受到的惆怅。

纪桐端了晚膳进屋，边把饭菜搁在桌上边说：“府君着人送了信来，让公子先回南凌府，若公子愿意，府君便派人来接。”

云襄仍仰着头对着月亮发呆，似乎没听到纪桐说的话。

纪桐又轻唤了他：“公子，公子？”

“嗯？”云襄趴在窗台上，视线垂下来，停留在昏暗的长街上，看脚步匆匆，渐行渐远的行人，似乎都想在大雪来临前赶着回家，与家中妻儿同享天伦。

“一百四十九天，”云襄手里握着把小刻刀，不知在窗台上刻什么，纪桐拿了披风过去给他披上，小声说：“公子，用晚膳吧。”

“少君主是不是忘了我们在于安城等他？”云襄刻完字，将刻刀放进窗台的凹槽里，抱着一丝希望问：“你能和他联系上吗？”

在战场时，他们都是通过长烟与己方取得联系，但现在时局不稳，又身在他乡，纪桐确也不敢擅自放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长叹一口气：“少君主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要不，公子就听府君的，先回南凌府吧。”

云襄转头看了眼桌上的饭食，又垂头盯着自己泛红的指尖，突然起身往书房去。纪桐不明所以，但知道云襄又没有胃口，他把桌上的饭菜收拾了，似乎听见院外有嘈杂的打斗声。

边境城池不太平，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纪桐没这等好奇心，但不待他关上房门，就听得院外有人“哐哐”的砸门，听声音应该还不只一个人。

“开门，开门。”

纪桐皱眉，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熹微灯光打在窗纸上，映出深深浅浅的垂影，半开的门里，能看到云襄斜倚在软椅上，手中持着一卷竹简，不知在思考什么。

砸门声渐渐大起来，纪桐理了下袍摆，做一副恭顺百姓的姿态，连忙上去将门拉开半扇，待看清外间的人时，他打了个哈欠，抱了拳恭敬道：“不知各位军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带头的士兵上下把纪桐打量了一遍，展了宣纸在他眼前，说：“有没有见过此人？”

纪桐抬眸，神色一凛，又忙垂下头去，说：“回军爷，不曾见过。”

带头士兵左右踱步，又伸脖子朝里打量了一番，说：“家里还有何人？一并叫出来。”

“回军爷，小的家中只有位生病的小公子，天寒见不得风，还请军爷体谅体谅。”纪桐从袖袋里摸出些许碎银，悄悄塞进带头士兵的掌心中，小声说：“大冷天的，请各位军爷喝杯热酒。”

带头士兵惦了惦手中的碎银子，笑起来，一挥手，道：“这家无异，去下一家。”刚准备抬脚走，墙头下的士兵指着地上野草里的血迹喊道：“头儿，这儿有血。”

兵头一凝眉，梭了纪桐一眼，上前去蹲身查看，起身时大声说：“进去搜。”

纪桐心下一急，上去拦着人，好声说：“军爷，我们小公子已经休息了，你们这是擅闯民宅。”

院里的动静太大，云襄放下手中的竹简，探了头喊：“纪桐？怎么了？”

“没事，公子，夜里风凉，你在屋里别出来。”纪桐把书房的门拉拢，只能让士兵在另外的屋子及院子里四处翻找。

半刻后，陆续有士兵上来报：“头儿，没有。”

兵头抿着唇，握紧腰间的配刀，对着纪桐抬了抬下巴，说：“开门。”

纪桐无奈道：“军爷，这里面真的只有我家小公子一人，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纪桐，让他们进来搜吧！”房中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出来，纪桐一怔，侧开身，不情不愿的把门推开一条不大的缝，说：“请。”

兵头冷哼了声，只带了一个兵缓缓步进去，纪桐也揪着心跟进去，书房的烛已经灭了，内寝点了盏细弱豆粒的灯，灯光轻浅，不时又轻轻摇晃。兵头示意士兵在外间书房搜寻，自己则挎着刀进了内寝。

云襄半靠着榻沿，手中还握着本不厚的书，他听着人进来，低声说：“军爷随意。”

兵头没动，在桌边立了一阵，才信步往榻边去，房里的薄荷香很好闻，他有些贪婪的深吸了几口，眼神停留在云襄垂落的双睫上，他提着刀，缓缓用刀柄掀开锦衾，下面只有云襄未着寸缕的双腿，纤细修长，脚腕上的银环银铃衬得肤色冷雪般的瓷白。

云襄偏头看他，笑着说：“军爷要看什么？”

兵头狂咽了一下口水，忙收回长刀，锦衾落下来，掩盖住那点儿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