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崖最终没有招架住云襄的循循善诱，答应亲自带着一千六百弟兄前去登阳，实施他的计划。完颜白鹿非常守信，堪堪两日时间，便调集了两千府兵供云襄差遣。

但纪将军不在，没有主将，云襄又不会骑马，若是让他把这三千多兵将带到登阳，怕是水都过了三秋，黄花儿菜都凉了。

他还得去上将军府找完颜白鹿要个能带兵的将领，这事才成得了。没想到小世子也是个想省事的主儿，干脆就让东璃领着府兵往登阳去。

老天爷似乎不太想露脸，大雨停了一夜，天快亮时又下了起来，长街上官沟堵得严重，积水能漫过小腿。云襄坐在窗边，大白天还点着一盏豆大的小油灯，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似乎从夜里坐那儿没动过，他在等东璃和魏青崖带消息回来。

魏青崖已经出发了整整十七日，带着一帮兄弟快马翻过雪腾山，地势虽险，但路程却缩短了不少。云襄把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打游击冲锋，吸引西笼的注意力，一拨打偷袭，把皇城里的消息放出去。

折屠王与宛胡王的叛军还在路上，云襄让东璃带了上将军府的两千府兵去必经之路上埋伏拦截，给魏青崖争取更多时间，只要他动作够快，皇城中的消息一旦出了登阳，内外夹击之下，西笼这一回便翻不起大浪，郁驰昭也能趁乱安全出城。

登阳城的雨一连下了好几日，整个别苑都笼在雨雾里，五米开外就看不清人，回廊上还挂着灯笼，被风一吹，暗淡的火光在惨白的廊壁上打出近乎凄凉的阴影。

别苑里没人，连镇防军都撤得干净，地面的青石板被大雨冲刷得异常光滑，仔细看墙角和沟缝间，似乎还有残存的污血痕迹。

在不久前，这里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魏青崖带人偷袭了登阳城防，西笼在最后关头让镇防军包围了别苑，下令格杀勿论。因为郁驰昭是大夏皇室，背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南凌府，他想借完颜烈的手，借此次内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若成功策反，郁驰昭便是他与大夏谈判的筹码；若策反不成功，只要郁驰昭死在了登阳城，两国纷争一起，那他的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

至于云襄，西笼笑起来——

没了郁驰昭这块护身符，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如探囊取物。

什么神灵，什么恶鬼，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桌上的油灯在燃烬了最后一小段灯芯后熄灭在残油里，云襄这才回过神，用竹签小心的把灯芯挑出来搭在灯缘上，看到楼下一把撑开的油纸伞驻足，他只淡淡睇了一眼，关上窗掩掉外间的风雨。

未时末，雨歇，天边有阳光穿透重雾，云襄煮了一壶茶放在院中石桌上，这小院子是完颜白鹿安排的，清雅别致，很合他的心意，伺候的人仅留下了两个，其他都给退了回去。

闲暇时，他收了十来个残疾军户的孩子在院子里识字念书，今日休沐，倒显得冷清。

外面有重重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以为是完颜白鹿送了纪桐回来，他想去于安城等郁驰昭，但纪桐在上将军府，府中的侍卫早早就来传了话，说今日小世子会前来拜访。

侍从寰谷耳尖轻轻动了动，沉默的把院子里的草药架子整个往里挪动，平日里为防止孩子嬉闹撞倒药架，他都会把架子挪去水缸后面，以免自己辛苦晒干的草药被那群熊孩子给折腾坏了。

“是不是小世子与纪将军来了？”云襄往杯里斟了茶，笑着问正在挪架子的寰谷。

寰谷是个小闷葫芦，即使云襄问，他也没答话，而房里拿着抹布出来的侍从弘玉却是个话唠，他一边在盆里掏帕子一边说：“公子，你先把杯里的茶喝了。”

“嗯？”云襄抿了一口，轻轻皱眉：“煮得太浓，涩口。”

“那就别喝了，一会儿我重新给公子煮一壶。”弘玉将帕子晾起来，又去倒脏水，似乎与平常没有两样。

云襄手中握着茶杯，一手将石桌上的书翻开一页，还没来得及看，就见寰谷袖里的飞刀从自己眼前“咻”的飞过，听得“叮”一声轻响，三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叮叮铃铃”齐齐折断在茶壶旁。

手中的茶杯一晃，弘玉眼急手快的接住，小声说：“公子，小心烫。”

完颜白鹿有先见之明，留下的两个侍从皆是他培养多年的暗卫高手，那日客栈初见，他就料定了会有今日这一遭。

他与纪桐可算旧识，但与南凌府并无瓜葛，即便是带走了纪桐，他也绝不会为此害得云襄出事，最主要是身体里还有个没露脸的玩意儿不会同意。所以不管是当初留下的东璃，还是接替东璃的寰谷与弘玉，品性与武功皆由他亲自挑选，哪怕放在整个金朝，俱是少有敌手。

云襄怔在原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似乎都忘了该如何呼吸。外面的人并没有强行破门，只是从镂空的石窗边滚进来一颗小小的银铃，正好停在他脚边，云襄呼吸一滞，准备弯腰去捡，弘玉却先他一步，用剑尖轻轻一挑，银铃宛如被赋予了生命的蝶般，翻飞着落入茶杯里，未喝完的茶水顿时被激荡起一缕腥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