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雪化得了一半，叶尖儿滴哒着水珠，湿冷阴暗。大战之后，荒野到处都是无人收殓的腐败尸体，幽蓝的鬼火在暗夜里跳动，仿佛深处便是通往阿鼻地狱的黄泉之路。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密林，前面不远处能看到一片白色营帐，其中几顶蓝毡怒牛角图腾的主帐在薄雾下格外显眼。

来人一身夜行服，身手敏捷，几个躲闪，他一手擒住巡逻兵的喉咙，让人发不出求救声，又把人拖至阴暗处，压低声音问：“你们前几日是不是抓了个小公子，十七八岁。”

巡逻兵被掐着脖颈，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郁驰昭指尖用力捏着对方的喉骨，威胁道：“别妄图求救。”说完，指上的力度松了片刻。

巡逻兵忙说：“在困兽所，困兽所……”

“咔嚓”一声脆响，郁驰昭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对方的喉骨，巡逻兵脑袋一歪，身子软软塌塌的滑下去。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郁驰昭深谙此道，下手并不会留情。

困兽所有上百营帐，郁驰昭没那么多时间一顶一顶的找，他担心云襄，毕竟他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是个小兵，提刀就能要了他的命。但这边的巡逻兵警惕性高，且明显是增派了人手，他几次想下手，都没找到机会，看来穆蛇果然是将云襄当成了饵，在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他咬咬牙，想着云襄可能会遇到的所有危险，根本不能静心等下去。

海日格又去给云襄送饭，最后又原封不动的端出来，他悄悄留了半个馒头，虽然又硬又少，但铁笼里的人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和着温水恁是把馒头咽了。海日格知道他是想活的，只是每日的饭食饮水里都掺了药，前几日被穆蛇强行灌了两次。又把发/情的野兽和他关在一起，后来却不知云襄用了什么办法，比人高的野兽连伤口都没有，在铁笼里死得硬邦邦的。

情/药发作起来比毒药还可怕，云襄缩在角落，腥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笼子中间巨大的野兽尸体，整个身子抖得厉害，他正忍受着身体里反复乱窜的热/潮，指甲深深掐进瓷白的手臂里，抓出无数血口。

他很庆幸穆蛇没有亲自在这儿守着野兽发/情，否则他连用短枪的机会都没有。

海日格很快的处理了野兽尸体，回禀了穆蛇，撒了个不太聪明的谎。

从大帐出来时，他恍惚间看到阴暗处一闪而过的人影，他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搓着手跑动了几步，边谨慎的注意着巡逻兵的动向，边向阴暗处移动，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你是来救哈西丽的吗？就是那个大夏的小公子。”

他声音非常小，小到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暗处的郁驰昭耳力过人，当然也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跟着我。”海日格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回应，但他仍快速的离开了大帐附近，专挑阴暗的地方走。

路上碰到认识的杂役兵与他打招呼，海日格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应了，又忙把身影隐去阴影里。

七弯八拐的经过十几个困兽帐，海日格压着声音，对着暗处说：“你还在吗？前面二十八帐……”

话音还没落地，海日格的头颅倏然间被凌空而来的长刀斩飞出去，血溅出半丈开外，身体在站立半晌后，“咚”的倒进尘埃里。

头颅滚落在穆蛇脚边，海日格脸上的表情还定格着惊恐。

云襄的长发被他抓在手中，用力往后一扯，他痛呼一声，被迫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喉：“魔鬼……”

长刀架在他的喉间，稍一用力，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线，穆蛇冷冷笑起来，舌尖舔过长刀上的鲜血，他瞳孔的颜色变得深沉，似乎非常沉迷这血的滋味：“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你的哈西丽在等你，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少君主？”云襄虚弱的挣扎起来，用尽力气朝着暗处喊：“郁驰昭，你走啊！”

“他不会杀我的，他不会杀我的……”不知是疼痛还是欣慰，在听到郁驰昭来救他时，多日的无助与彷徨令得他眼眶酸涩，突然就再也盛不住泪，珠子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眼中的血丝爬满眼白，郁驰昭咬牙站在阴影里，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到骨节泛出青白，沉重的呼吸让他微微的颤抖着，看隐在四周蓄势待发的弓箭手，还有整装以待的数百突厥士兵。

“我数三声，你如果不出来，我便在他身上留下点儿印记，”穆蛇扬起一手，并未做任何动作，沉声说：“一！”

声音落进寂夜，这一方天地仿佛瞬间跌进了幽冥，连风声都让人害怕。

“二！”

穆蛇轻轻动了动双指，后面的士兵双手递上来一根鹿皮鞭子，上面细细的倒刺在清冷月光下泛着泠白的光。

“三……”他拉出尾音，猛的一声震响，鞭子如利刃般甩在人身上，在地面击起一条尺长的飞灰，沟壑乍现。

云襄咬着牙忍痛闷哼一声，手肘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长睫垂落下去，遮住了眼里欲落的一注水。他浅浅的呼着气，瓷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