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秋昌一路跟着钟桑，也不知走向何处。

过了许久，少年也不敢表现出不耐烦。

他心中十分清楚，砧板上的鱼肉没有和屠刀讨价还价的资格。

刚才若是他不主动站出来，钟桑随意当着他的面弄死几个人，或是将那在场的人弄成残废，都是随手而为的事情。

齐秋昌是六扇门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舍己为人的家风不允许他后退逃跑。

人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自我毁灭倾向。生存是本能，但总有恒久伟大的东西在支撑着人，违背本能的前行。

齐秋昌并没有想得那么多，他站出来仅仅只是因为，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有人死伤，他会认定是自己的责任。

他自认为，承受不起这样的心理负担，也承受不起广厦山学子死伤后，其背后破灭毁坏的家庭哭悲。

“今夜不休息吗？”

钟桑并没有像对待猎物一样，将他捆绑起来，甚至连双手都没有绑在一起。

钟桑，只是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也不理会这一询问。

齐秋昌没有自认聪明到，企图从一位袍级大能手中逃命。

且不说到了巽杜境，身后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敏锐。

袍级，而且这不是一般的袍级，是正面对战离景境并且将其斩杀的袍级，是赏银捕手，钟桑。

钟桑在前面走，齐秋昌只能一路跟着，眼下的情况只能是等师傅来救自己。

“你现在是坎休境还是艮生境？”

背着双刀的白发男人在前走着，头也不回问道。

齐秋昌愣了一愣，不知为何钟桑如此发问，但还是老实说道：“坎休境，差一线。”

“谢图南教的不怎么样。”钟桑语气平淡，但他身后那少年人听出了不屑。

”巽杜境的大高手，还看不出我一个坎休境么？“齐秋昌心有不满，出言讥讽道。

“境界太低了，艮生境和坎休境没区别。”钟桑的声音从黑黄色面具下传出。

齐秋昌闻言一滞，但还是说道：“你凭什么断定，抓了我谢图南一定会前来？”

“说话口音带点帝京人的味道，广厦山学子，衣着不显赫但也绝对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穿的粗布衣物。尤其是你的根性，震荡。天眼观主掌情报，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你不曾借用家族攀上谢图南的关系，谢图南也会主动来找你。我们脊鞘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不就是相同根性之间进行师徒传承么？”

钟桑缓缓说出了他的判断，这是一名赏银捕手观察的能力，也是直觉。

“谢图南，是你师傅。”钟桑仿佛脑后长着眼睛，能够看到齐秋昌脸上那抹震惊。

他没用反问，而是确定的如此说道。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谢图南会来的。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谁，谢图南是双刀，我也是。谢图南根性是震荡，我的根性与他也很相似。谢图南和我很像，我有的一切，他都有。”

齐秋昌摇了摇头，反驳道：“有一样东西，我师傅有，你没有。”

钟桑出言讥讽道：“呵，良心么？你以为谢图南就有了么？”

“我师傅，有我。”

这句话，让走在前面的钟桑停住了脚步，回过了头。

这个动作让齐秋昌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谢图南有徒弟，与之齐名的钟桑没有？那简单啊，把谢图南的徒弟弄死，那不就大家都没有了吗？

齐秋昌心中暗自后悔不已，嘴快了！

可回过头的钟桑，没有其余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少年。

月色下，树林中，没有风。

黑黄面具的钟桑，那半边黄色面具在黑暗中显得可怖。

齐秋昌看不到双刀男人那黄色半边面具眼孔后的那只眼睛，可他能感觉到，那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过了许久，钟桑转回头去，继续前行。

他没说别的任何话，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看着钟桑离去的背影，齐秋昌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却也说不上来，那背影有什么变化。

好像，他就一直是这么一个人走着。

走在前面，无人并肩。

……

佘长汝面若寒霜，提剑深入树林，继续追逐祝堂。

他本就没太指望着其余几人能够追随自己进入树林，继续追杀。

且不说那三人均为长兵，在树林中施展不开。就说那蓝白星就是不愿与人起争端的性子。

独臂的秉冬，看样子和蓝白星是一伙的，蓝白星不来，他也定然不会来。

而那洪兆森，本就与祝堂没有什么冲突。

三人能跟着追逐一段已是仁至义尽，纵使没能截下，也只能算是祝唐逃跑功夫了得，寻常人不会再有强求。

但佘长汝不如此，他虽明白，但这个让自己颜面大失的女子依旧活着。这就让他怒火有一部分转移向了没追来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