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风呆呆看着那个一只手被程相欢绑着，还大鹏展翅似的伸长脖子到自己面前，喊自己‘小姐’的人，问道：“你是谁？”

此话一出，程相欢比其他人更加惊异。

荆风见过别瑶，而秋南与别瑶长得一模一样。

正常情况下，见到秋南，应该都会将她当成别瑶。

荆风，竟然没认出来这张脸？！

程相欢一个愣神的功夫，没有注意，被秋南拽得向前跌了两步。

秋南总算到了荆风身前，噗通跪下：“我是秋南啊！”

荆风怔怔：“……秋南姐姐？”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秋南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跪着伸出自由的那只手，轻轻牵住荆风的手：“是我。”

荆风逃亡来京城，一路风餐露宿，后来又受重伤，虽然在王府疗养了一段时日，仍是骨瘦如柴。

一双手枯槁，布满冻疮，仿佛不属于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秋南摩挲着荆风手部一根根突出的指骨，抽噎了起来：“数年未见，小姐瘦了许多。”

荆风回过神，蹲下身，反握回秋南的手，与她平视，又惊又喜道：“真的是秋南姐姐？你不是在几年前就回西域了吗？你怎么会到京城来！”

“我……”

秋南正欲说话，程相欢用力将二人拎起来。

打断道：“这里风大，换个地方再叙。”

说罢，她对柔菊使了个眼色。

柔菊点了点头，将偏门锁上，带着三人一同回了听雨苑。

听雨苑中一切未变，海棠树林盖满落雪。

踏进院中的瞬间，程相欢恍惚中还在期待那个小小的丫鬟欢天喜地跑上前来，为她掸去肩上的雪花。

然而闭眼复又睁眼，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乐儿已经不在了。

程相欢深深呼吸，寒冷的空气流淌进肺部，又被呼出，化为一团白雾在眼前消散。

她推开主屋的门，屋内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柔菊点上屋内的炭笼，驱走寒气。

秋南蹲在炭火旁，手还牵着荆风不放，荆风只得陪她一起在炭火旁取暖。

程相欢的手还与秋南绑在一起，无奈也只好一起围着炭火蹲了下来。

秋南偏头看着荆风，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

随着屋内逐渐暖和，秋南缓缓说了起来：

“许多年前，老西戎王为了一种根本不存在的长生不老药，屠了我秋家满门，是镇远将军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后来，约莫在风小姐五六岁的时候，将军忽然要寻一种叫罕见的药材。这种药材听闻只有西域有，我出生西域，便主动请愿前往寻找。”

“一找就找了许多年，这两年才终于找到，结果我赶回凉州，就听到了将军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我赶去刑场，却发现刑台上的风小姐不是本人。我就猜到，应当是将军偷天换日让小姐逃了出去。”

“后来我一路打听寻觅，便来到了京城。”

秋南是一介神医，怎能看不出荆风大病初愈的羸弱模样。

她摸了摸荆风的头顶：“小姐，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泪水在荆风的眼眶中打转，她努力咽下苦涩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恩人救了我，我现在很好，温王府里的人都对我很好，我没事。”

“恩人？温王府？”秋南一懵，顺着荆风的目光看向程相欢，“你不是女强盗吗？！”

程相欢撑着脑袋，对她笑了笑：“嗯，兼职温王妃的女强盗。”

秋南：“！！！”

怎么会有王妃杀人放火还拿刀架人脖子上玩劫持啊！

“你别看我，”程相欢挑了挑眉，笑道，“你自己不也说谎了吗？来讨债的？”

秋南正气凛然：“我没说谎，我是来京城找风小姐顺便讨债的！”

程相欢哼笑了一声，并未继续争辩谁先说谎这个话题。

秋南也哼了一声，回过头继续悉心询问荆风情况。

荆风眼神黯了下来：“李叔护送我到了京城，我依照父亲遗嘱，打算先前往投靠七皇子，谁知道，七皇子的家仆一看见我们，就想杀了我们。李叔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打死了。”

“我虽然逃了出来，但也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后来……幸好遇见了恩人。”

秋南听完，顿时暴起，怒道：“好他个七皇子！当年拜将军为师，天天往军营跑！现在将军府落难，他不帮一把还要赶尽杀绝？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毒死他个白眼狼！”

说罢，屋内一片寂静。

秋南感觉不对，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程相欢：“忘了，七皇子是你夫君的弟弟来着……你要不假装没听见？”

程相欢默了三秒，就在秋南以为自己今天要血溅王府时，她才幽幽开口：“没事，我也想杀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