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竹，把那个香炉拿到外头去，里面的东西先别倒。”程相欢复又睁开眼，下令道。

沛竹得令，立即拿着香炉出去。

荆风察觉到程相欢状态不太对，略担心：“恩人还好吗？”

程相欢强撑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压制着理智：“没事，你继续说。”

荆风仍有些担心，便加快了语速：

“别瑶点完香，就往听雨苑去了，后来她进了恩人住的屋，我绕到屋后的窗户往里看，发现她好像在找些什么。”

“在往后，有人推开屋门，我以为是恩人，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便看见她拿着刀冲上去割了那人的喉咙！”

“我当时以为她杀死了恩人，就气疯了，翻窗进了屋想要擒住她！哪知她轻功奇好，见到有人来，立刻就逃跑了！”

“待我看清被杀之人是恩人的侍女，再追出去时，已不见她的踪影。”

“后来我返回屋中，见恩人侍女死在门口，死状惨烈，便将她抱到了屏风后。”

“正想要为她整衣敛容，好让她瞑目，就听见院外十分吵闹，我以为是别瑶被抓住了，出来一听才知道是王爷昏倒了！”

“我赶来卧雪阁的路上遇见了凌梅姐姐，然后就……”

凌梅听到这，挠了挠头：“我见她浑身是血，定有猫腻，就把她捆了一并带来了卧雪阁……”她略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但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怎么审问她都不开口，认定了要王妃回来才肯说。”

程相欢垂首，俯视荆风。

与乐儿差不多年纪的荆风，跪在那里，带着边疆的风骨，不卑不亢。

程相欢伸出手，为荆风解开绳子：“起来吧，我信你说的话。”

荆风又规规矩矩拜了一拜，才起身。

“恩人现在准备怎么办？”她问道。

怎么办？

程相欢踱步至屋外，拿过香炉，掀开香炉的盖子，里头已是一片灰烬，然仍有浓烈的异香留在其中弥弥不散。

依照之前桓渊告诉她的，长夜十分难寻，这香炉中有如此多分量的长夜，定然不会是一时起意。

别瑶或许早已暗谋许久，等待的就是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

她与桓渊皆不在府中，掌事的几个随从也都跟了出去，特别是府中武艺最为高强的幽兰被派去任务，一时半会儿绝不会回来。

所以别瑶选在这一天，在桓渊屋中燃烧大量长夜，只要桓渊踏入屋内，便会直接激发毒性。

随后又藏于程相欢屋中，一边寻找东西一边等待她回来，开门的瞬间，一击毙命。

别瑶在寻找什么东西？程相欢暂时还不得知。

她只知道，她还是害死了乐儿。

尽管乐儿的死不是因为之前所猜想的系统惩罚，但也是因为她临时起意又出了府，所以乐儿才会成了第一个推开听雨苑门的人。

乐儿是替程相欢死的。

寒风裹挟冰碴扑面，呼吸入体内，冰碴顺着血管刺得她五脏六腑生疼、冰凉。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任性，招来了别瑶，引狼入室。

因为她的任性，带着王府众人一起去游灯会，给了别瑶极佳的下手机会。

因为她的任性，临时跑出去找程珑玲，让乐儿成了替死鬼。

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堆积，如四面看不见顶的高墙，将程相欢围起来。

墙外是一声声尖叫‘怪物’，是桓渊的昏迷不醒，是乐儿的死不瞑目。他们把墙不断向内推，直到将程相欢挤压到无法呼吸。

就在墙即将要把她挤得血肉淋漓碎身粉骨时，墙面忽然变得透明，她透过墙，看见了后面有许许多多个‘程相欢’。

每一个身染鲜血，死状不同。每一个都在声嘶力竭地对她喊着：“救命！”

数百万声‘救命’冲进脑中，险些将她的大脑挤爆。

程相欢被这些声音吵得头痛欲裂，她骤然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

所有的自责、愧疚、悔恨，都被挤压成了深不见底的愤怒，恨入骨髓。

对自己的天真任性，更是对别瑶，以及指使她做着一切的人！

是嫁入王府后的闲散舒适，让她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和血腥。

现在她将把这一切深深刻进骨头里，永志不忘。

直到将所有伤害她身边之人的宵小赶尽杀绝。

她偏过头，朱唇勾起，眼底满是阴鸷杀意，语气温柔得理所应当：“准备怎么办？自然是把别瑶找出来，碎尸万段。”

所有人寒毛竖立，背脊发凉。

眼前的温王妃陌生得可怕，如地狱修罗。

沛竹颤颤巍巍道：“那……那小的现在就去之前那医馆找她！”

没想到程相欢却摇了摇头：“再等会儿。”

“可，万一再不去她跑了呢？！”

“她不是傻子，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