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门口有一滩血,一道深色血痕从这摊血一直拖曳至里间的屏风后。
程相欢将短刀握在手中,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顺着血痕一步一步向屏风走去。
每靠近屏风一步,血的铁锈味就越重,心跳就越剧烈,甚至快要跳出胸膛。
程相欢将刀横在身前,迅速横跨一步转过屏风。
屏风后的血腥场面直直冲入眼中!
乐儿的喉咙被割开,血流如瀑,流满了半具身子,在身下形成一滩血洼。
是和程珑玲一模一样的死法。
是系统对于程相欢的惩罚。
既然你无视警告杀了程珑玲,那我就杀了你身边的角色。
即使在推开门的瞬间,程相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真正看见这一幕时,她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想要深呼吸几下缓解心中痛苦,但每一次呼吸,填满肺部的全部带有着乐儿血液的空气。
这些空气在她的肺部无限胀大,几乎要将肺撑破。
她重重呼出所有的空气,睁开眼,迫使自己将这残忍的一幕刻在眼里。
永远刻在脑海深处,刻在心里。
她缓缓蹲下身,浅碧色的裙摆被血液浸染也全然不顾。
她捧起乐儿年轻稚嫩的脸,往日里如小鹿般灵动的双眼此时失去所有光彩,空洞地瞪大着。
手无法克制的颤抖,轻轻贴上乐儿的眼睛,为她合上双眼。
这是程相欢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还记得,自己掉入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只有这个小小的丫鬟,挣扎着要来救她。
也记得自己祭命冲喜的前一天,是这个傻丫鬟说要替她去送命。
即使后来来了王府,有了另外几个忠心的侍从,但在程相欢的心里,最信任最疼爱的仍然只有乐儿。
乐儿对她来讲,早已不是普通的小丫鬟,而是她的妹妹。
会睡在外间的榻上守她一整夜,也会陪她干许多蠢事,会跟在她的身后喊她小姐,也会陪她一起在冬日暖阳下堆一个丑丑的小雪人。
程相欢指着小雪人喊乐儿,她就鼓着一张脸和程相欢斗嘴辩论,又斗不过程相欢,最后尽心尽力把丑雪人堆好看。
一幕幕那么鲜活地刻在心里,乐儿的一颦一笑,连喊她‘小姐’、‘王妃’时的口音她都还记得。
可是她现在却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具再也不会陪她玩陪她闹无畏为她涉险的尸体。
在将乐儿的眼睛完全合上的那一刻,程相欢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剜去了一块。
随着那双明亮如鹿的眼,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她跪在地上,以一种赎罪的姿势久久、久久地抱着乐儿的尸体,直到最后一丝余温消弭也没有放开。
屋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声响。
来人似乎也被房间内的景象所惊讶,发出低声惊呼。
脚步声急促,很快顺着血迹来到了屏风后。
“王妃……这……!”沛竹看见程相欢怀中乐儿的尸体,询问的话戛然而止,僵骇在原地。
程相欢收敛起情绪,沛竹晚间应当守在桓渊身边,不会无故来她这里。
“有什么事?”她问。
沛竹仍未能接受乐儿之死,但显然另一件事情的急切程度让他来不及深究。
“王爷突然病重昏迷了!王妃您快去看看吧!”沛竹切迫道!
“什么?!”程相欢猛然一惊,“别瑶去看过了吗?”
沛竹一个大男人都快急哭了:“别大夫不见了!找遍了王府都找不到!”
程相欢脑中嗡的一声。
乐儿的死,桓渊的突然病重,别瑶的消失。
一切出现的这么巧合。
仿佛掩埋已久的一团火药因为一根小小的火柴而突然爆炸。
这根火柴,就是程相欢杀程珑玲的这个举动。
它点燃了火药,在王府炸开。
程相欢将乐儿的尸体抱到她常睡的贵妃榻上,为她盖上一层被子。
这一切做好后,程相欢带着沛竹向桓渊所住的卧雪阁跑去。
到达卧雪阁时,凌梅柔菊也已到了,还有一个程相欢没有想到的人,也在卧雪阁内。
——荆风。
让程相欢更加意外的是,荆风竟浑身染血,此刻正被凌梅缚于身前。
一见到程相欢,顿时情绪激动起来。
“恩人!”她伸长了手向程相欢够去。
程相欢并没有先理她,而是走到桓渊床前。
桓渊双目紧闭,呼吸沉稳,如果不看那苍白发青的唇色和脸色,好像只是沉沉睡去了一般。
一头如银绸的白发毫无生气的凌乱散在枕边。
程相欢坐在床沿,为她的小王爷将头发理好,声音很轻很轻,只有她与桓渊听得见:“说好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