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欢下意识飞扑上前,想要阻止斗笠落下。
但还是慢了一步,黑纱从指尖划过,竹编的斗笠刺出一根小刺,扎到指尖,钻心得疼。
斗笠落地,悄无声息。
四周也一片安静,仿佛静止。
突然,不知道是哪里传出了第一声惊叫。
“妖……妖怪!”
桓渊银白色的眼睫轻颤,下意识抬眸向喊他妖怪的人看去。
浅金色的眼瞳彷徨又无助地扫过层层人群。
喊他妖怪的人却越来越多。
他远远看见几名父母将好奇的小孩搂进怀里,挡住他们的眼睛,告诉他们,不许看,小心别妖怪盯上,妖怪都是会吃小孩的。
桓渊嘴唇微微张开复又阖上,他想说自己不吃小孩。
自己也不是妖怪。
四周明明点满了灯笼,亮堂堂地几乎可以把黑天都照明,可桓渊却仿佛渐渐沉入黑暗。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盘桓在脑海里,占据了一切。
他几乎看不清身边人的模样,看出去的一切都慢慢变成茫茫黑色,如许多年前漫漫长夜中的崇光院。
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抓着他下坠。
他手脚逐渐冰凉发麻,想逃跑,又生不出力气。
突然,掌心传来了炙热的温度,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照出微微弱弱的光亮。
“渊,”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你不是妖怪。”
那一点星火燎原,燃烧了眼前的黑暗。
他好像又能看见了。
桓渊的眼睛缓缓聚焦,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程相欢。
明明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还执拗地用她瘦瘦小小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遮住了部分目光。
程相欢紧紧握着他的手,任由别人将她与妖怪归于一类,也不放手。
她看见桓渊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点光,知道他应该应该是回过神了。
“我们回家吧。”程相欢说。
桓渊木讷僵硬地点头。
分明周围挤满了人,几名仆人也围在身旁保护,可他的眼里好像只剩下了程相欢。
他看着她从地上捡起已经被人踩过几脚变了形的斗笠。
“还戴吗?”他听见她问。
于是他愣愣摇头。
“害怕吗?”她又问。
他又摇头。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掌心不断传来的温热,好似能够给予他无限的勇气。
似乎只要这个人陪在身边,他就不会害怕。
程相欢弯起眼睛笑了,笑容灿烂,比满市的花灯还要明亮:“那走吧。”
说罢,她转过身,无视周围所有的视线和惊叫谩骂,一手牵起桓渊的手,一手提着莲花灯照着前路。
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原本挡在前面的路人不由自主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如果还有那不长眼,拦在路中央的。
程相欢便举起莲花灯往那人脸上甩去,人被惊吓得步伐凌乱向后退撤,她就带着桓渊与其他人气宇轩昂从其面前走过去。
似乎就在所有人都被他们无所畏惧的气势震慑,一时不敢再说什么妖怪之类的话,放任他们离开之时。
人群中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好像是康宁侯府大小姐程相欢啊!”
顿时,周围的人群又炸开了锅。
“程相欢?那不就是温王妃吗?”
“等等,既然那女子是温王妃,那她牵着的那妖怪就是……”
“我的个老天,温王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温王?我瞧是瘟病的瘟吧?”
“嘘!小声点!不要脑袋了?!”
周围的议论声在瞬间的爆炸后又在瞬间变低变轻,最后鸦雀无声。
但偏偏就是这鸦雀无声,让桓渊更加难受。
那片无尽的黑暗仿佛又要归拢,遮于眼前。
程相欢感受到牵着的手渐渐变冷,皮肤接触之处一片冷汗,手指渐渐僵硬。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张,沉声安抚道:“不要怕,那些都是一派胡言。”
桓渊并没有回应,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程相欢继续向前走,但神魂好似已经被抽离。
程相欢自责不已,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才会让桓渊受此伤害……
她当时甚至还有脸说“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就打他。”
可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带着桓渊尽快逃离这里。
不知道是温王的皇家身份让人们不敢再跟,还是如何,几人走出人群,并无人再敢凑上来议论桓渊诡异的外貌。
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离开灯会时,沛竹等人手中原本捧着的一大堆花灯已经破了大半。
胆子比较小的柔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