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寄重站起身，摇摇欲坠走向飞行器前端的王小朋。而王小朋全然意识不到面前人气势，就像黎明前穿行在地平线前面阴影里的恶鬼，还在高谈阔论自己的感受。

“一向自视甚高、听不进别人劝告的裴寄重也会有今天啊。看到你丧家之犬一样，丧失尊严地在这里站不起来，真好玩。”说话人叉着腰站在风头上。居高临下，在这个高空，随时能把人丢下去，对这种局面很难不爱。

难怪古时候的国王，坐在高高的座椅上，随意决定无数人死生，被神化、被称作天子。这种一句话决定别人前途的感觉，就如同掌握生死。尤其是这个令人讨厌的对手的命运，现在仅仅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深陷经济诈骗的囹圄。权力也是这样，即使一点点权力，也能把控人的心情，你只要小小地为难那么一回儿，不关心带来多长时间，程度多深的不快？反正他看着不爽的人，让他难受了，这就是权力的快乐所在。

裴寄重裹挟在风衣中的身体，在风中摇摆，脚步不稳的走近王小朋。只是五步之遥，却让人有血流五步的紧迫和恐慌。王小朋罕见地在心里升起一丝恐惧。他半生以来走遍许多地方，独自在外游历，见过那么多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这战斗的气势，和要开仗打架前一样，不是愤怒冲上脑门，而是视死如归，一定要搞他。

“你就站在那里说话，别过来了。”王小朋说。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心说只是喝的冷风太多，喉咙有些艰涩。

“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吧？”裴寄重停在三步以外，在这艘飞艇上，他刚好能不费力地让对方听清楚。

王小朋靠在围栏边缘，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有人会对恶意感受不到呢？人都是看菜下碟，怎么会有人天真到问出这种问题？

难道要他说，你运气太好了。支持你的父母，温馨和美的家庭环境，与生俱来的礼仪和光鲜亮丽的外表。接近你之后越是了解你，就越想击碎你的微笑，或者证明比你强。

你实践能太强了，一个田野调查。数据采集太快了。你收到的冤枉、经受的磋磨太少了。你毫不费力地就能让人信任你，不管干什么都看起来得心应手。

你太出彩了，不懂得收敛锋芒。一个普普通通，过于平凡的出身，只有前半段的人生光辉出彩。你的锋芒就是这些人如鲠在喉的。学习东西太快了，太聪明了，这样显得很多人都比你笨。尤其是你的上司，更加讨厌你那些精明的做法。虽然你从不对人指指点点，可你不经意流露的的眼神、不加掩饰的坦荡，让你的存在变得碍眼。

思绪涌到脑海，嫉妒的情绪呼之欲出，挤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他没有宣泄情绪，只是说：“你太蠢了。你经手的东西出现差错，证明你身份的东西被用来干别的，是你自己你没有保护好。”他眼神一斜，腊月的寒冰般冷漠。正是幸运到没有品尝过恶意、诬陷和无中生有的陷阱，更需要他来教会人生中的第一步。

人要谨慎，不能出错，不能表现和别人不同。都是草根平民，凭什么你要表现得毫不在乎？一点都不卑微，不战战兢兢？

“你盗用了我的身份？”

“怎么不想想平时谁最能接触到你的私人物品？”他好像要点醒愚钝无知的人，把矛头指向他最亲近的人，让他对相信的人产生怀疑，瓦解他的心智。这第一步毕竟也是合理的，有什么能比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更让人痛心的呢？只要操控他的心智，按照王小朋指引的方向引导，就能为他所用。这可比取信于人，慢慢控制一个人快得多了。没有暴风骤雨的打击，就没有心如死灰的幡然醒悟。

“喔，那就是你和我的家人有什么矛盾了。”

“没错，你的亲人因为缺钱用，答应……”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直接看出了他的目的，王小朋意识到他的计谋失效了，改口说：“没有，没有。我都不认识什么家人。你搞错了。”他两手一摊，似乎这样更可信，能够打消怀疑。殊不知他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轻松的姿态，却让裴寄重看到他踮脚，扶在围栏上面的一只手攥紧了，显得更加紧张。

“处心积虑让我丢了工作，还在这里泼脏水。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多深重的仇怨？”裴寄重两手抱在腹前：“刚才激将法，你是承认了，有什么过节，又不肯明说。那就是很难以启齿了。”

王小朋被看穿了，他的自信也毫不削减，反而展开肩膀，背靠后面，两只手臂搭在围栏上，脸上带着无谓说：“所以人不能太聪明。”

“这不过也是我愿意让你知道的。”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演技拙劣？以他对裴寄重的了解，他如表现的这么敏锐就能察觉人生中的所有劫难？他们两个，面对的不仅仅是面包与爱情，目前来看，考虑不长远，过得也不会长远。

不管你藏拙还是伪装，结果都不会改变。你的敌人不会因为小心翼翼而减轻警惕。人的内心是藏不住的。你缺少了对于上司的敬畏，也就是说，你不够狗腿，在我们这一行为人所用，除非是你这个工具被人使得很顺手，必要的时候你出去顶一下。融入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