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戚葵呲着牙嘴，直到最后说不出话，牙疼发酸。

没有想到骂完人，劫匪反倒冷静下来，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愣神看着现场不知所措。

乐戚葵说道：‘也许你放了我，能够从轻发落。’

绑匪也就迟疑了片刻，他说：“我都已经干了这事，已经回不了头。”话音刚落就举起厨房刀具，朝乐戚葵腹部扎过去。乐戚葵靠在机器边缘，用脚蹬开面前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却被刺伤了脚掌，划开脚踝。劫匪一定会杀死她，她感到很抱歉，捂着肚子闭上眼睛。

“住手！”乐戚葵大声喝止，“你杀了我，才是不归路。那边的人呢？他亲眼看见你的事情，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说出去吗？”

“你不会孤单，他是下一个。”

乐戚葵低头看地面，“我流了这么多血，明天别人上班了，你也逃不掉。”

劫匪不再回答，铁了心要马上除掉她.“天快亮了吧，我还打算回去睡觉。”劫匪夸张地打哈欠。乐戚葵只看得出他眉头紧锁，陷入某种固执，他的不在乎是假装的轻松自如。

乐戚葵想起掉落的编织袋，应该还在那个电线杆路口，有心人看到应该能察觉不对劲。裴寄重看到她不在家会出来寻找吗？他能够找到这里来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曾经被家人抛弃她说无所谓，心里却憎恨着，可转念一想，他们并不欠自己的，反倒是自己太任性了。人生嘛，自己选的路就要好好走下去。“裴寄重，你一定要来找到我。死在这里的话，会很冷。”乐戚葵甚至想到会被怎样抛尸荒野，孤独的，冷冰冰的。

似有弦乐传来，古筝奏响，击打乐器声音杂乱无章，迅疾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有什么东西进来了，灯光熄灭，场地冷寂，敲打铁管的人声音消失，刚才叫嚣着杀人的劫匪没有声音。黑夜中只有乐戚葵的心跳声。

“喂——”乐戚葵声音拉得长长的，回荡在仓库中。她摸索着身后铁车，尝试站起来，每走动一下，脚上的伤口就渗出鲜血，乐戚葵感到因血液流失的寒冷。现在没人拦住她，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工厂。走的时候好像踩到什么，滚动了一下，滑了一下。乐戚葵看到地上有绿色荧光箭头，那应该是工厂应付停电的出口，她循着光亮，伸开双臂一瘸一拐摸出了门。

出门后，万家灯火和光亮都在很远的地方，要想回城里，应该得走很长一段路。一来不敢回去摸劫匪身上有没有钥匙，二来，车子门和镜子都被锁住，乐戚葵只好死命往前跑，忍住脚上的不适。

好像走了半个世纪，沿路只有捡垃圾的人站在垃圾桶边，照着手电筒，还有乞丐。终于到了城区外围，她不敢回头，也不敢脱下鞋子看脚上什么样了。一路上车辆都看着夜间无人、道路宽阔，风驰电掣跑得飞快，有人路过她时会靠边减速，但应该是看到裤腿上的血迹，又快速离开。

走夜路像在坟墓中，这个世界离自己远去，她成为幽魂野鬼。

就连身后远光灯太亮也会惊动她，一开始还想着往旁边躲，不要被看见。直到后来，路过一个开的不快的电动三轮车，乐戚葵张开双臂，拦住司机。那人也不问她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车灯前头血淋淋的衣服和可怖的嘴，害怕地跑了。

乐戚葵不死心，继续往前走，晚上的车太少了，估计已经到了凌晨一两点，她终于走到近郊有人家居住的地方，继续默不作声往前。这时候只有少数人家点着灯，她听见身后车子的声音，再一次将人拦下。这个人倒是奇怪，一言不发，把手机递给她，指指点点让她拨号。

乐戚葵觉得他是哑巴，看了一眼，说句“谢谢”就接过手机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能来接我吗？”

裴寄重正来回在乐戚葵去家教的路上，打电话也关机，他想不通大活人怎么能突然不见？乐戚葵每次去哪里都会和他说，现在这么晚了一定出事了。裴寄重从回家喊人没有应答，一直找到现在，心急如焚。这时接到的陌生电话中却传出她的声音。

裴寄重安抚她的情绪：“先别着急，发个定位过来。”

乐戚葵脑海中无比镇静，找遍手机桌面，却没有看到微信。看来这位跑货的司机，不会用网络。于是她说：“我在近城郊区，是从一个物流仓库过来的，那里应该是山地，有点高，我走的路是公路，应该是国道。从远处看江边摩天轮，是椭圆的。”

裴寄重从她只言片语中，想到一个地方，问道：“那边楼房什么样的？”

“厂区很多，远眺之下九点钟方向是三十层那种高楼。”乐戚葵补上一句：“……我借的别人手机，要还，别人应该有事，不会和我一起在这里等。”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人，他的眼睛也盯着自己。乐戚葵觉得有点像邻居。“怎么回事？”这张脸没有辨识度，让人记不住，大脑无法处理，成为没有意义的信息，无法用文字、图像描述。

她的话引起注意，乐戚葵觉得司机应该是疑惑的情绪，电话还没挂就还回去，说了一句：“谢谢，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