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长宁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天气已经入冬了，马车中虽说铺上了软软的褥子，还点着火炉，但坐时间久了，不免有些闷烦。加之天气冷，路面也不好走，便是连睡觉也不安生。

她的身体早不同往日，便是受一点累，精神却也怏怏的。

苻长宁却抱怨不了什么。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世梁国的那个长公主了，而是作为和亲公主去讨好大齐皇帝。作为一个贡品，去保住如今已经岌岌可危的世梁国，保住所谓的祖宗基业。

多讽刺。

大齐皇帝司空言其人，本是大齐不受宠的五皇子，年少时曾质于世梁，在大齐先皇和亲信的安排下逃了出来，于叛乱中脱颖而出制服逆贼，并以雷霆手段上位，一时间尸血漂橹竟无人敢提出意见。

继位年仅时十九岁，在经历内乱而羸弱的朝廷带给大齐的教训后，他贤明果决，决定以武强国，向内他将朝堂权力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向外励精图治开拓疆土。仅仅五年间，他除异己和那些势力滔天的外臣，终于稳稳的将大齐捏在手心。后励精图治，勇开拓疆土，一时间附属小国数不胜数，竟比鼎盛时期的大齐还要强上一线。逼得世梁国节节败退。

如今统一天下已是定势了。

可惜世梁王室依旧看不清，总觉得修养几年后，便依旧能与大齐分庭抗礼，重回往日的尊荣。

于是便提出将长公主作为和亲对象，献于大齐皇帝，以求世梁安好。

她的那些王族宗亲们想的倒好，觉得她依凭着自己的美貌，定能得到大齐皇帝的宠爱，保不准真的可以使世梁在如今艰难的夹缝中存活下来，以求日后重回尊荣。

父王已死，如今即位的荣亲王以弟弟苻长端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她和亲。

荣亲王知道，大齐皇帝在世梁做质子时，与她有些年少情谊的，就算她入了后宫，也不见得会吃苦。

彼时苻长宁听到这番言语，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是这些所谓的叔伯的天真，还是嘲笑她自己今后所谓的恩宠。

她与司空言年少是有些情谊的。

司空言虽为大齐萧贵妃之子，却在幼时自贵妃死后素来不受皇帝喜爱，九岁时被质于世梁国。虽然梁国皇帝并不屑于对幼童动什么手脚，但身在异乡无依无靠，身份又敏感，免不了被欺软怕硬的奴才欺负。后苻长宁知晓，狠狠责罚了那些奴才后，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二人也因此相识。

苻长宁看到同是皇家子女，只比自己小了几天却在异国他乡备受欺凌的司空言，动了恻隐之心，便让他跟着自己的皇弟皇妹们同称自己阿姐，向父王求了道旨意允许司空言与他们一起上学堂。

父王本就对她极尽宠爱求无不应的，并且也确实没把大齐放在眼里，于是就同意了司空言进学堂一事。

后大齐与世梁的关系愈发紧张。父王与族叔商议杀掉司空言却被发现之后，司空言受辱逃走。

走之前曾去找过她，想让自己跟他走。但她父王母后在此，父母养她，疼她一场，她纵使对司空言有情不忍他死，却也干不出这种伤了父母心的事情。

更何况她也看得分明。大齐现在正是内乱时刻，如果司空言回去放手一搏或许还有生机，若是带自己走，世梁国更是不会看着不管，这才是真正的绝路。

于是言语讽刺轻蔑的拒绝了他，不再使他分心。

他们之间的年少情谊，已然断了。

她边思索着往事，边打理着她从世梁带过来的一盆文竹。

这么多年名为保护实为幽禁的岁月，闲暇之余她爱上了养花。但技术确实不怎么好，再怎么好养活的花，在她的手下没能活过两个月的，只有这盆母亲留下的文竹还在垂死挣扎着。

她想起自己那些名贵且绝色的花死不瞑目的样子，叹了口气，脸色也变得幽怨了起来。

半晌马车停了下来。

她的侍女莺歌将帘子掀了起来，带来了一片寒气，也让她清醒了些许。

莺歌对她笑道：“公主，小李公公说咱们在此地休整片刻。”

苻长宁想了想，对莺歌说：“那我便下去透会气。”

“好嘞，奴婢扶您下去。”

从小跟着她的婢女自那件事后除了莺歌，都被父王遣散了。莺歌虽是一开始就跟着她，但当时不过才十岁，也不记事。所以一向与她亲近，是个单纯轻快的性子，她也从不在莺歌面前拿乔公主架子。这次和亲苻长宁本不愿让莺歌随她一起来，但谁知莺歌知晓了她的打算之后，竟在她的殿外跪了一天，说什么誓要与公主同生共死，简直要把苻长宁逗笑了，却也是应了她。

下车后，入眼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像是把人的心都映照得干干净净一般。

莺歌少见这样的景色，从入齐境开始便兴奋的喋喋不休。依着活泼的性子，一路上竟也与此次负责和亲事宜的小李公公和三两个侍卫混熟了。闲暇之余便听他们讲着大齐的风土人情甚至宫中八卦。

大齐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