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瞧见了老头，瞪大双眼，旋即跳脚道：“你他娘的就是城北的土地公？好家伙，怪不得死皮赖脸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还说什么战战兢兢，任劳任怨，骗鬼去吧。老匹夫，还我们金锭子，赶紧的。”

书生前脚还大谈国事，后脚又变回了那副市井泼皮般的嘴脸。

吴子敬连连摇头，已经弄不明白，眼前这家伙，到底哪副面孔是真，哪副面孔是假了。

李清倒还习惯一些，毕竟二人偶遇的那几天，他就已经见识过许文才的本事了。

翻脸如翻书，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靠谱的。

土地公凡作仙虽然只剩下残缺的半个元神，但眼下显然心情大好，任凭书生叫骂，也不动怒。

“嘿嘿嘿嘿，小小书生，獐头鼠目，可怜可怜。”

“老匹夫你说什么呢？本状元剑眉星目，天生俊秀，可是人间少有的美男子。说我獐头鼠目，就不怕折寿吗你？”

书生气得原地打转。

凡作仙却是不以为意道：“老夫活了八百岁，寿比南山，怕什么折寿？小小书生，可笑可笑。”

书生挖挖鼻孔，撇嘴道：“千年王八万年龟呗。”

凡作仙顿时不说话了。

吴子敬只好拍拍书生肩膀，示意收敛锋芒。

“许兄啊，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言多必有数短之处，跟老前辈说话，翘尾巴可不成。”

“吴兄此言差矣。岂不闻，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乎？这老前辈里头，也有坏人啊。”

啪啪！

突如其来的两个巴掌，打得书生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了一阵，倒地上了。

李清揍完书生，也不看他，转而朝老头作揖见礼。

在城北土地祠的时候，老头对死者的漠视，曾让众人无比愤怒。但此时此刻，李清已经明白，这位不受老百姓待见的土地公，做了件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

以至于自己金身破碎，元神残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大勇气。

吴子敬沉声道：“巫罗云已经逃出了九歌福地，不过如今的他，修为尽失，至少百年内翻不起什么大浪。晚辈回去后，也会派人寻觅其行踪，定会给前辈以及这座天下的百姓一个交代。至于眼下，姊归城重建所需的银两，晚辈也会想办法。但这下任城隍爷的重担，还需前辈受累担着了。”

吴子敬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凡作仙却果断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人家经营福地洞天，是为了从中谋利，得到好处。你倒好，抢着往里头搭钱，图啥？唉，我们家先生离开太久太久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里。可这么多年熬过来，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先生想做成的事情，未必都能成。先生说过的话，也未必都对。巫罗云便是个很好的教训。先生对他期许很大，可到头来，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城隍爷啊，我恐怕是做不成了。”

吴子敬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拒绝自己的提议，不禁皱了下眉。但迟疑片刻后，还是点头道：“既然前辈自己都厌倦了，晚辈也不好强人所难。也许，拆掉这些神祠，也是冥冥之中，屈子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凡作仙笑了笑，随即朝城隍庙外伸出手，一道乌光自城北划过天幕，最终落在了吴子敬的脚下。

乌光散去，是一截龟壳，巴掌大小。若细看，可以瞧见上头刻着图案，像是某幅古老地图的一部分。

凡作仙道：“这是先生留下的遗物，共有三块，合起来便是一幅完整的地图。一块在我这，一块在城隍庙内，最后一块，则由山君殿保管。我想，吴公子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幅地图所指引的某个地方。”

凡作仙说到这，身形逐渐模糊，很快便到了肉眼难以看清的地步。

李清与吴子敬几乎同时叫出了声：“前辈去哪？”

老头笑呵呵道：“活了很长一段岁月，抠门惯了，欠了别人东西，一直没舍得还。现在，该去还债了。诸位上仙，山水有相逢，莫送。”

凡作仙的声音戛然而止，此时再看，大殿内，早已没了老头的踪迹。

书生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才跳起身来，大骂道：“老了老了就该躺下来享清福，折腾个什么劲儿？真以为自己老当益壮呢？这辈子连饭都吃不饱，下辈子就能吃上四个菜了？就你那衰样，给人当牛做马，都得遭人嫌弃。老匹夫，傻得很。”

书生火冒三丈，可这一次，李清却没有动手打断他。

吴子敬笑道：“许兄欠人东西，应该也会还吧？”

书生闻言，这才停止叫骂，摸着下巴道：“吴兄不会是嫉妒本状元的长相吧？”

答非所问，鸡同鸭讲。

吴子敬笑着摇摇头，只当是自己说了句废话。

“吴大哥，这城隍庙都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那龟壳又不大，怎么找？”

吴子敬看了眼城隍金身所化的泥沙，微微抬手，泥沙之中，很快便飞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