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馅饼的顾客主要是在街头工作的男孩，他们吃咖啡摊上的早餐，午饭吃便宜的贝壳海鲜，晚餐吃热鱼或者豌豆汤——要是负担得起，中间或许还会加上土豆和馅饼。

夏尔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杰米蹲坐在一个小土堆旁边，靠着高地为一个长着一张马脸，公务员形象的男人擦鞋。

那个男人一边享受着服务，一边皱着眉头，手捧着报纸，还在自言自语什么。

夏尔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礼服，头顶干净的黑色高顶礼帽，自然会引起街上很多人的注意。但杰米擦鞋擦得很认真，没有抬头看。

夏尔不想打扰这个男孩，就站在旁边的红色砖墙附近。他看见路边恰好还有个叫卖馅饼的小贩，于是便走过去，老老实实地排在一群卖报少年的身后。

那群少年看见这幅专装束的夏尔走了过来，都很害地往旁边凑。夏尔摇了摇头，请他们先。

“这位先生，您要什么？”

卖馅饼的小贩估计也没看过这么奇怪的场景，心惊胆战地又补充了一句：

“先生，我这卖的不是猫肉……”

通过阅读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维尼斯工人周刊》，夏尔也知道卖馅饼挣不到什么钱。这些人有固定售卖的地点，或者沿街叫卖，头上顶着或者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约三平方安尺的托盘。

在之前前，安多利亚的保守派颁布了《谷物法》，尽管被维尼斯公爵几次削弱，这仍然导致面粉价格居高不下，于是馅饼的价格也保持在高位。为了不让馅饼加价导致馅饼卖不出去，卖饼小贩们只能偷工减料：

馅饼皮用的是便宜的材料；少加馅料，或者用质量差的肉。

使用猫肉是一个流传很广的可怕传言了。

一些三流小报纸上面，还讲述了一个理发师陶德的传说。据说这家伙谋害自己的顾客，然后让邻居将其做成人肉馅饼……

《谷物法》尽管在最近几年有着被废除的趋势，但这恐怕也不会对于卖馅饼的小贩有太大的帮助

——卡尔有时会带着荷丽到夏尔的家里做客，据他的分析，如果这一部法律被废除，面粉变得便宜之后，馅饼店将会开张。这更加影响街头馅饼小贩的生意。

“你拿一块最大的给我。”

夏尔说完，那个卖饼小贩连忙低下头，掀起热气腾腾篮子上面的棉被，从中取了一块最大最厚的馅饼交给夏尔，报了一个很便宜的价格。

“一苏。”

“一苏？”

“一苏，先生……”

卖饼小贩重复了好几遍，夏尔才真的相信这么厚、这么大，闻起来又这么香的饼竟然只要一苏钱便能买到。他从钱包当中取了两苏钱硬币递给小贩，然后在小贩感激的话语中，用油纸把馅饼包好，捧到手上。

杰米已经擦完了鞋，开始数那个读报纸的男人递给他的一点点零钱。

夏尔走过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说道：

“杰米……”

数钱的杰米愣了一下，连忙抬起头，往夏尔这边看去。

当他看到来的人是他的时候，眼睛当中立刻闪出一抹惊诧的神色，然后将自己油乎乎的手放到裤子上擦了擦，又把自己装满擦鞋工具的小箱子往身后踢了踢，站直了腰，对他说：

“夏尔先生，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先别说这个，你中午饭吃了吧吗？”

“我……呃……吃了……”

夏尔撇了撇眉毛。

“是吗，我看你饿得连路都要走不稳了。”他用油纸包好馅饼递给杰米，“吃这个吧，我刚刚买的。你妹妹呢？”

“吃这个吗？夏尔先生……”杰米好像要说让夏尔破费了，但仿佛又想到夏尔本来就很有钱，于是赶紧闭上了嘴，“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带给你的——从那儿的卖饼人买的。路边随便一个卖食物的小贩，做的东西也比伊莎贝拉弄出来的精心料理好吃上无数倍。这就当我请你的吧，杰米，别惦记在心上，赶紧吃……”

杰米犹犹豫豫了好久，才很小心翼翼地揭开油纸，又很细致地咬了一口边缘的那些面团，特地把里面的肉留了好多。

“那边还有卖青豆的小贩呢，夏尔先生，您玩投硬币的游戏了吗？”

“那是什么？”

杰米抹了抹嘴，说：

“在附近帮人做工的男孩都喜欢卖馅饼小贩的收费方式：一块饼卖一苏，但是所有卖馅饼的都愿意抛硬币赌一次。如果顾客赢了就能免费拿个饼，小贩赢了就能留下饼和一苏。”他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言论很可笑，“对哦……夏尔先生年纪比我们大，怎么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呢……”

杰米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说要留给自己的妹妹。

“安娜在玻璃厂给母亲打下手。夏尔先生，您来是做什么？不会就是送饼的吧？——伊莎贝拉小姐呢？”

杰米一开始看到夏尔走过来，本能地紧张，好像觉得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