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无一失，一失万无。

……

今天的气氛有点凝重，所有官员站在将死的老皇上跟前，没有一个人出动静。

顾玄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引来的是最多的目光。

这次大获全胜，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获胜的，疑心病强的各位自然又开始猜疑，病情流言遍布大街小巷，有些事情……现如今是想隐瞒都隐瞒不住了。

顾玄心中依然是百般滋味，至今没有缓过来，他知道，今天其实是给他准备的场子，应该自己开场，但是来到这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李辰没有说话，他在等他。

这百年人间朝堂，终于有一次是在为他做帷幕的了么。

“臣顾玄……”这尴尬气氛终于被打破，“不才，百年为朝廷征战，无大建树。”

是啊，带着人界将士踏平天下东南西北，无大建树。

“今得见天下太平，人人有家可归，常带笑容，人界繁荣昌盛，无后顾之忧。”

没错，流民遍天布地，征战四起，被顾玄压下去了，贪官贪的比国库还大，太子啥也不是，也是太平没有后顾之忧了。

“臣自当没什么用处……”

太对了！什么用处也没有了，你走了整个人界皆大欢喜，结果转过头来军队造反了。

所有人都知道顾玄这是在干什么了。

一时间，所有人面带惊恐之色，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虽然说这百年间确实没有人接受顾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战功赫赫，没了顾玄人界很难再找出一个能平定四方而且能制服顾玄那些野狼的将军了，况且正好在这个特殊时期，顾玄一下子提出要卷铺盖走人是什么意思？他要去哪？

老皇上很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但他还是很实际地问道：“爱卿要走，朕……只是想问，在人界生活如此之久，还能去哪里？”

这个问题，皇帝在内院问过一次，当时顾玄逃避没有回答，已经预料到了他肯定会再在公共场合问他一次，让他不得不回答出来。

因为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他虽说三尺净土两袖清风，手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万一出去泄露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对于人界也并非不可能是一道很深的伤口。

顾玄道：“来时在哪里，归时便在哪里。”

那些有用的、没有用的人都沸腾了。

他们有想过顾玄会背信弃义回到妖界，与人界作对，但是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直白说出来。

顾玄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应，他伸出自己的手，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那血流出来，却又凝固了：“妖界毒誓，关于人界种种，我顾玄绝不透露一星半点。”

妖的血统，妖界毒誓。

此等毒誓是把血统赌在上面的，若不履行，暴毙而亡。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自己担心的，当事人自己给解决了。

翩翩诗篇翻到最不想看见的那一页，百年僵局，百年荒唐虚度，他自己亲手终结了。

李辰再次看向他，眼神已然变了。

他的故事翻页，很多人的故事却重启了。

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需要谁同情谁，谁理解谁，只需要谁配合谁。

一个键盘上，最重要的数字键消失了，管你拼音如何，也是打不出来故事的，顾玄自己深知这个原理，他就是那坏了却没有完全坏的字母键。

有人可以替代他，但是现在没到火候。

他想自己处理走人，干干净净的走，不想等他们动手。

他的雨后没有太阳，亦给不了别人太阳，只能越走越远。

看那个人的彩虹。

“朕……准了。”

顾玄行礼，行了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礼：“谢陛下。”

那被别人称了一辈子陛下的普通人笑了，笑的很开心。

没有苦涩，他真的很开心，很开怀。

这个世界对他没有任何偏袒，自己却是个异类。

任何生命，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他可以冲自己撒谎，这儿对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真的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一摸一样的。

他不想偷走任何一个人的回忆和人生，因为他给不了任何人什么。

没什么好伤心的，随波荡漾，向无可改变的它投降。

他静等退朝，也等着记忆退潮。

那些人尚未从惊异中缓过神来，一个个汇报工作汇报的忘了词，结结巴巴，想词的时候视线还一直是在顾玄身上的，眼神非常的无助。

他在他们眼中……真的是可怕的吧。

强大无所畏惧并不代表别人怕你，被害怕不代表你就真的流芳百世了。

他不知道史书上会怎么书写自己，大概……一笔带过吧。

人界对于他的态度是可有可无，那么他亦可以对人界保持可有可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