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逃走了……”贝兹又想笑，但是理智控制住嘴角。

逃走？卢原咀嚼着这个词，扎心、懦弱、贴切，他沉下脸，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贝兹突然不喜欢看到他这种表情，她还是喜欢他更有生气的样子，即使是对她怒目而斥。她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过的奇特心情，就像主人在看待自己的宠物。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否贴切？她从来没养过宠物。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卢原时，便感觉很亲切，是那种能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的亲切。

“是的，我逃走了。不愿面对被重新唤醒的真相。多希望那不是真相……”卢原坦诚地开始剖解自己的矛盾，真的把贝兹当成了心理医生。他太痛苦了，痛苦到下一分钟都不知道何去何从。如果，今天贝兹没有出现的话，他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去做傻事。

古话怎么说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贝兹不是清官，但却是专门管家务事的。

“你更爱父亲还是母亲？”

卢原再次被贝兹出其不意的问话惊到。怎么选择？手心手背，还是左手右手？就是无法选择，才真的痛苦。

“你更爱母亲!”贝兹替他给出答案。

卢原不置可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依然在思考，却不可避免地受到贝兹这句话的影响。脑海如电影过山车般，闪现一幅幅画面。母亲煎鸡蛋的背影，一缕头发缓缓垂下，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切显得如此温馨。他鼻头发酸，眼角又渗出泪珠，胸口像堵着一块棉花般，喘不上气来。

贝兹给他递了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他接在手里，用手指去拧，却发现浑身使不出力气。贝兹替他拧开。他浅喝几口，却突然狂咳起来。贝兹想伸手拍拍他的肩，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突然又收回来。她心里泛起异样感觉，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卢原狼狈地止住咳嗽，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沙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了……或许爱的另一面是恨……”“你应该跟你母亲好好谈谈。”贝兹叹口气。事情已然很明显，唯有当事人能解开彼此心结。

“不能轻易原谅，否则对不起父亲。”卢原还是自我纠结成一团死结，执拗地进行自我折磨，也惩罚着母亲。他不能举报自己的母亲，但是并不代表她不要受到任何惩罚。

“这种惩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贝兹无法理解。对于她来说，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很简单，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被问题解决，而不是放任什么都不去做。僵持只会浪费时间。

“临死之前吧……”卢原苦笑。

临死之前？是他临死之前，还是他的母亲临死之前？他并没有说清楚。贝兹知道，再问下去他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今天已然触及到他的防线，不能再越界了，否则适得其反。

她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临走前，还是忍不住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你母亲很痛苦，因为你……”卢原脸色微变，内心因为这句话再次泛起波澜，变得更加沉默。

贝兹并未走远，她也在这个酒店开了一间房，正好在卢原隔壁。夜晚，洗漱完毕，敷上掺着金丝精华液的面膜，坐在梳妆台对着镜子观赏自己的完美脸型。其实，她并不需要敷什么面膜，无生无死，不老不腐的AI机器人，容颜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但是，她喜欢像人类一样，享受这些琐碎的生活乐趣。

“哐当……”隔壁传来某种声音。

贝兹忍不住贴近墙壁听起动静。这人不会想不开吧？

“哐当……”又一阵噪音传来，伴随着卢原的呻吟声。贝兹耳力极好，猜想他应该是在搬某样东西。也许是沉重的座椅，也许是桌子甚至床。贝兹曾经遇见过一个病人。他有严重的强迫症，每次外面出差，住的酒店房间都要按他在家里的习惯，进行一番搬动，甚至还要自带被单和枕套，否则便会浑身不自在，彻夜难眠。她倒不觉得卢原也有这个毛病，但是适当的超出常理的发泄，反而是好事。比起一切刻意维持的正常，卢原的这种反应让贝兹倒是安心不少。他的心理过不去的坎，身体正在努力释放。贝兹再听了十来分钟，确定不会再有状况时，才安心去卫生间把面膜揭下来，洗了把脸。

姣好面容，弯弯眉角，杏眼微张，一副迷人情态，她用手戳戳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心里也在好奇，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