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乖乖的起身过去接电话。

我拿起电话，才“喂”了一声，常占美就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寒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中午我们同学聚会，你别迟到了，大家都盼着见面呢。”我说：“是你想见王清丽了吧？”一面又问都是谁来？常占美哈哈一笑，说：“这时候提什么王清丽，败人兴致，我早忘了她。这次聚会的都是去年一起考上大学的，柳春晓老师是聚会发起人。南苑宾馆那边订了一间包房，你早点过去，我还想和你好好喝一场呢。”

我就告诉常占美说：“你们聚你们的，我就不去了，最近身体不舒服。”常占美哪里答应，说：“柳老师点名请你参加，你不去不合适。”我说：“柳老师什么时候搬城里了，我怎么不知道。”常占美笑道：“所以说你要常出来走一走，别一天窝在屋里，与世隔绝不好。”接着他又说柳春晓是年前搬城里来的，她新买了房子，就在西大街那边，常占美说：“前天我们几个同学去拜年，柳老师家装修特别的豪华，红木家具，景德镇的浴池，电器都是进口货。我拍了照片给我爹看，他说单就那一张床，就值上三万多，那张红木餐桌，值一万多。柳老师和杜胜友他们两口子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嘿的一笑，说：“你这人也够八卦的。”

常占美笑道：“随口说说而已，算不上八卦。”就又告诉我：“柳老师问你没什么，也不去他们家，不给她拜年，听她的口气，对你不大满意，你小心点。”

其实我早知道柳春晓在县城买了房子，还知道她家就在西关粮食局大院里，也知道她今年在城里过年，但我不想见杜胜友，他是诬陷父亲的主谋，当年父亲特意提拔他，他恩将仇报，可见这人不地道，还是不去见她为好。心里本就不痛快，这些天待在家中快憋出病来了，正愁没个发泄的对象，这时便把所有的火气撒向常占美。我在电话里冲常占美喊道：“你就是个凶神恶煞，好好一个年叫你搅坏了，你真是个混蛋。”

常占美笑道：“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们家老爷子那事不能全怪他们两口子，大家出来江湖上混，利益当头，明争暗斗免不了的。柳老师都放下了，你还记仇，倒显得没风度了，这可不是你程寒雨的性格。”一面又叮咛了几十遍，说：“你一定要来，你可是咱们学校的骄傲，稳稳当当的标志性人物，你不来这个聚会还有什么意思。”我冷冷的说：“我是不会去的。”说着，撂了电话，回来呆呆坐着，忘了自己已经吃过饭，抓起筷子，夹一块皮冻来吃。母亲开始收拾碗筷，看我还要吃，笑道：“没饥没饱的，哪里有个大学生的样子。”

紫嫣嘿的一笑，说：“真是一头猪啊。”母亲也就笑了，问起常占美打电话来做什么。我刚要撒个谎，紫嫣嘴快，抢着把柳春晓老师牵头聚会的事儿说了出来，又说今天在南关那边，她看见柳春晓和杜胜友两口子往南苑宾馆搬东西，大箱小包的好多东西，两个人大冷天的累出一身汗。又说柳老师还向她问起我。母亲脸色一转，说她问你哥什么？紫嫣说，也没问什么，就问我哥过年回老家，还是在城里，说如果我哥在城里过年，她想叫我哥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就这些。

父亲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母亲说：“不许去。”她说了，似乎没什么信心，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说完了，母亲就看着我，等我表个态。

我懒得说话，擦了擦嘴，开始琢磨喝茶的事。

紫嫣坐在我身边，胳膊碰我一下，说：“哥，其实柳老师对你挺好的，每回见了我，总问起你。”母亲说：“都是黑心肠，外面光亮，里头坏。”紫嫣说：“这事我哥说了算，你说了不算。”母亲气得就要打紫嫣，父亲忙拦了一把，回头对紫嫣说：“没教养，没大没小的。”

我看父亲朝我这边看来，就明白他想知道我对明天聚会的打算，我便故作深沉的低头想了想，说：“常占美说还有其他老师，去还是要去的，不去反而显得我们小气了，这不是我个人的事，他们会认为是我爹的主张，影响不好。”

父亲很满意我的回答，沙发上坐直了，捏着杯子嘬一小口酒，再点一支烟，抽几口，这才对我说：“你想喝你自己倒一杯去。你现在是大学生，举手投足一言一行该有自己的主见。你这样想我很高兴，这才是一个大学生该有的胸襟和气度。一定要去，不但要去，见了柳春晓和杜胜友，你不必拘谨，平时怎样现在还怎样，内敛一口和气，外行于洒脱自如，这才是男子汉的气魄。明天见了老师，你就代我问候他们，代我给他们敬一杯酒。”

父亲还要交代别的，母亲早把脸别过去，把一杯酒泼到地上。我忽然领会了父亲的意思，他不能让杜胜友和柳春晓再说他的闲话。我无所谓胸襟气度，那些于我毫无关系。我是个学生，就该做一个学生该做的事。

吃罢饭，一家人又围炉而坐，喝着茶，说些闲话，倒是其乐融融。那天色越发暗下来，父亲和母亲一起出去，父亲提着一个包，沉甸甸的装了什么好东西，想是去给朋友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