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的被褥中，在她毫厘之处砸出一声闷响。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被这一巴掌吓得不轻的小猫咪，手臂中的力压入掌心，支撑起充满压迫感的身体。

他下床朝三叠玻璃走去，安详地坐到琴凳上，指尖摩挲过琴键上的那一刻，银灰色眼眸中分明潜藏着一个孤独而饥渴的灵魂。

月光透过落地窗滑落在他的指尖，徘徊着，又滑落到指尖轻抚的黑白琴键上。月光比风儿还更轻。埃米莉从被窝里抻出小脑袋，屏住呼吸注视着他沐浴在月光中的背影。一匹美丽而孤独的狮子。一头坐在上弦月勾的野兽。

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他和他的音色一般，饱满、复杂却又和谐，自成一个深夜里的世界。起始的旋律勾勒出阴郁深沉的氛围，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由得流着泪想到，这怕是一个流失在渡口迷津的灵魂。中间也有过力量与气魄，仿佛扰乱了月的神色。最后的音符却又化开在夜色里，映衬着月瓣凌乱的光华，些许哀伤，些许动容。

埃米莉推开了被褥，起身来到幽蓝与纯白交合的落地窗前。美好得令人失语的胴体浸泡着月色，和安详地颤抖着的夜的音符。

“阿什利·菲斯曼，我单方面宣布，你弹得比鲁宾斯坦还要好上几分。我多希望这里有一口巨大的井，干涸的井，我可以躺在井底，像只做梦的青蛙一样，吃天上的月亮和你的音乐。”

她泛起绯红色的手心紧贴在落地窗上。起雾了，手心下一掬空明，呼吸间一片水汽。

“有一口干涸的井，我把它用盐填满，然后把你扔进去渗透失水，看能腌出什么风味。”

阿什利从琴边走到落地窗前、她的身后，不带侵略色彩，纯粹幸福而温柔地，从她大理石一般的背后轻轻搂住她。仅此一次，自他们相遇那天以后多久，都仅此一次。缪斯在这个月夜里滥发了她的祝福。

翌日清晨，阳光刷上埃米莉的眼帘，圆形小光斑在她浓密的睫毛间跃动。她醒来时，发觉昨夜最终还是留在身侧的阿什利·菲斯曼，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一边揉揉眼睛，一边坐起身，手臂使劲儿往后张，打了个娇憨的大哈欠。拢在胸口的被褥滑落下来，十一月的冷风躲闪进她的腋窝，埃米莉倏然意识到自己是裸睡着的，忙又像只小地鼠一样缩回被窝里。

天这么冷，要是他丢下我，我就这么躺一辈子。女人和被子才是绝配。埃米莉不无怨气地想到。

将近中午时，阿什利回到水晶城，定购了巨量女士服装回来。

“我手里的品牌。”他盯住埃米莉慌乱的神色，简单地补了一句，“现在国际大牌的高定能穿吗？你要是敢穿那种品味的衣服，我就把你丢盐井里腌成猫咪干。”

他的双手不由分说地钳住她匀圆纤柔的肩膀，一把将埃米莉从被窝里拽出来，然后随手拎出一套裙子往她身上一丢。

披上定制裙子的埃米莉恍若一枝坐在他的床脚的夏荷。裙是盈盈一握的叶，她羞涩得泛起淡粉色的躯体，是在叶上起舞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