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贱术已经不满足于只让齐愿写稿赚钱，距离四六级考试还有一个月时，它们为他开了备考课程，专门在首页置顶了招生广告，经纪人要求他好好写一篇自我介绍，放进广告中，他照做了，直接被打回，让他把自己的经历写的再“唬人”一些， 他没明白，加了一条——曾独自在自助餐厅吃掉一整条牛舌。

经纪人忍无可忍：“你去备课吧，剩下的我来帮你写。”

招生广告正式上线的一天，他点开看了一眼，里面的描述与真实的他判若两人！宾夕法尼亚大学公派留学经历，全额奖学金，毕业后收到美国多家科技巨头的邀请，却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到祖国的怀抱。这些子虚乌有的履历让他不快，他质问经纪人为什么弄虚作假。

“这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儿，就跟你在贱术创作不用真名一样，你的昵称里不也带着‘丧心病狂’几个字吗？难道你真就是这样的人？这不过是一种包装手段，没有点儿来头，这些大学生不会买账，咱们也挣不到钱。”

好一个“挣”字，他妥协了。

广告果然达到了效果，报名人数大大超出预期，苏若憧憬着六堂课后齐愿能拿到足足两万块钱的分成，怕他用嗓过度，她早早买下胖大海，他在苏若面前强颜欢笑，将近二百个学员一定对他这位拥有光辉履历的大神充满期待，他却无地自容。

第一堂课中，他有些心不在焉，语无伦次，讲的知识也错误百出。

课后，群里人声鼎沸，已经有人说感觉“上当受骗”了。

经纪人不断宽慰他，说只要撑下来六堂课就好，反正招生启事中已经写明：学费一经缴纳，不予退还。

第二堂课里，他依旧没有多大起色，做贼心虚让他大失水准，磕磕绊绊地撑了下来。

群里开始对他口诛笔伐，更有人出言不逊。他在心里冷笑，睥睨这群渺小的沙砾，这种平时不知努力，临时抱佛脚的蝼蚁，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他自认是这片领域的王，容不得有对王权大不敬的人存在。忍无可忍之下，他反唇相讥，一时弄得满城风雨。

学员纷纷要求退款，经纪人让他咬死招生启事中有言在先，决不能退。终于，他熬过了六节课，拿到了两万块钱，但看到有人在退群时依旧骂骂咧咧，他心灰意冷。

第二天，经纪人又联系他说要趁热打铁，继续开课，齐愿断然拒绝，告诉他除非广告语所说属实，否则他不会再上一堂课。从那之后，贱术果然没再给他安排任何网课，他得以安心继续连载，他骑着一匹烈马在广阔的文字世界中驰骋，迎面而来的风中有海的咸腥味，也有沙的干涩味，但里面尚有良知的气息和余温，让他心安理得。

2017年3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他落了笔，这部他曾全部删除后重写32万字的连载终于在最后一个句点敲出后宣告完结。

看得出，他的几位“死忠”都对小说的结尾感到满意——男女主人公历经高中时让人啼笑皆非的欢喜冤家，大学时有缘无分的苦命鸳鸯，再到后来本想各自安好，却又念念不忘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等多重身份的转变后终于修得正果。

本来他并不想给这个故事一个落入俗套的大团圆结局，他想学那些会恰当好处搔到人痒处的作者给这场青春的回忆留一些缺憾，但他依旧经不住读者们在他创作过程中的各种哀求和“恐吓”（不让男女主人公在一起便会给他寄刀片），最终成全了这些呼声。

他在小说完结后写了一篇后记，隐晦地提到他自己便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除了男女主人公的名字是为了牵强附会地迎合“风和日丽”的书名之外，里面几乎所有的人名，故事发生的地点都能从他的回忆中寻根溯源。

有些经历确实与曾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如出一辙，里面同样有加工和虚构的成分，他想让别人读到一个真实的他，同时也希望这个他并不完全真实。

他把小说内容全部上传到了欺点与贱术，最后一篇上传完成后，积郁在他心中的执念，难以释怀的情感，还有那些无处安放的抱负统统水银泻地般的飞溅坠地，迸出的水滴珠圆玉润，激起的余韵声势浩大，在他的心头剧烈激荡。

几分钟后，声势渐微，这股汹涌澎湃的声浪曾奄奄一息，又在卧薪尝胆中假装悠忽，突如其来地东山再起，在廖静无声的境遇中炸出一声响雷，惊天动地，诛仙泣鬼，循环往复，高潮迭起，他失眠了。

一切，都暂时被抛诸脑后，这些年经历的因高高在上的房价而起的怨、嗔与不甘通通都被化解了。

02

浓重的夜色像一块凝固的墨迹死死贴住了整个楼体，玻璃窗后投射出一条条形单影只的光线，他坐在光源的中央，无所适从地望着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手里的笔已经悬在半空近三分钟没有落下，无休止的加班让他感到头昏脑涨，思维迟钝。

临近下班前，大脑袋问他“负担”除了“burden”外还能怎么表达，他沉吟了半晌，也没想出来。

“纵使想出来又能怎么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