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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当天，泉市依旧像往年那样哭得梨花带雨，很快，地皮就裹上了一层黛色的外膜，困在交通堵塞中的汽车缓缓驶行，车轮向前转动带起的雨水坠入车辙后又被甩了出去，中了诅咒一般，恇怯不前。

齐愿和苏若积极筹备着购房大计，正重新奔波于市中区各大房产中介之间，四月的雨水有些沉重，在身上积多了，便会让人感到无法忽视的分量，但他们心中依旧明快自然，在期盼未来的指引下，他们不至于四处碰壁。此时，距离泉市地铁1号线全线开建已经过去了长达半年之久。

从前，作为一座以泉闻名的省会城市，地铁一直是个极为敏感的词汇，人们期待泉市修建地铁的呼声与愿望有多强烈，掀起的质疑与反对声浪便会多高。

各方对地铁破坏泉脉的担忧始终存在，从1988年调研得出泉市公共交通运输能力欠佳，影响市民出行的结论开始，再到2015年初国家正式批准泉市轨道交通的建设计划，其间历经各方激烈的博弈，思想的变更，民意的沉浮与四时的更迭，见证了同省青岛市地铁的突飞猛进，光是轨道交通筹建处遭遇数次撤销，不知熬干了多少人的耐性与勇气。这些，都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高高在上的各路资本大鳄蠢蠢欲动，金钱灵敏的嗅觉帮助它们把触角伸向四面八方，它们一直对泉市修建地铁抱有美好的预期，坚定地认为酝酿近三十年的地铁修建计划成功落地，一定会为这座城市创造不可估量的红利，等待它们去瓜分。与此同时，各大地产公司开始纷纷进驻泉市，一场空前的“抢地大战”正愈演愈烈，2016年最大的红利，是由地铁带来的，它们心知肚明。

但齐愿和苏若，以及数以百万计的泉市普通人对此丝毫没有察觉，资金的流动无声无息，逐渐向他们的生活深处渗透，击穿了一部分人的思维定式，造就了一个具有鲜明特色的时代与这个时代衍生出的特殊群体——炒房客。

从五月份开始，中介越发频繁地联系齐愿，煞有介事地说最近泉市的房价有回升的迹象，最近一个星期，又来了几波人去了他看中的那套标价70万的房子里看房，再不下手恐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齐愿和苏若对那房子的地理位置与配套设施都很满意，准备回去先晾中介和卖方几天，再压压价。所以，中介的来电让他坚信这不过是故伎重施，制造恐慌，这种销售策略让他不胜其烦，最近两年泉市的房价滞涨非常明显，那套70万的房子从春节挂到现在都没成交，只要再等一个月，房主肯定还会主动降价。

他敷衍了两句，挂掉了电话，用筷子抄起几根拉面送进了嘴里，用力嚼着，嚼得腮帮子发酸，但觉得特解恨，随后，他志得意满地对坐在对面的大脑袋说：“看见了吗？中介快绷不住了，估计房价很快就得崩盘！”那扬眉吐气的样子，活脱翻了身的农奴，就要去分地主的千亩良田了。

02

只不过那天之后，中介再没打来电话，齐愿竟感到有些怅然若失。他像个学艺不精的魔术师被当众拆穿了老底儿，尴尬，羞愤，手足无措。

翻看朋友圈时，他发现里面充斥着房子成交的信息，以及那种毫无营养的劝人买房的鸡汤文，仿佛全天下生财之道只剩下了买房一条，无论回报率再高的投资或者生意，跟买房比起来都会相形见绌。

可是，它真的应该成为一门生意吗？

他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儿，眼前的风平浪静下很可能裹藏着巨大的波澜。半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还要和苏若结婚，不能意气用事地把时间耗在区区一个中介身上，他主动打去了电话，可结果却让他瞠目结舌——那套房子已经成交了，80万！

“这不可能，一定又是中介危言耸听！”

他暗自思忖，心烦意乱地掏出手机，查询着同类房源的信息，手机屏幕在他指尖的划动下不断下翻，他的眉头紧锁起来，下班后他又去了几家中介店里打探消息，折腾一番后，他终于接受了泉市二手房的房价在短短半个月里每平米上涨接近一千块钱的现实。

回到出租屋后，他询问苏若的意见，苏若把手背搭在了嘴唇上，思考了几分钟后说：“买吧，齐愿，趁咱们现在还能凑够首付，耽误不了今年结婚。”

然而，她的肺腑之言狠狠触了齐愿的逆鳞，一股无名烈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冲她发了火。

他知道自己在迁怒于人，无理取闹，但他并不打算收敛，苏若忍无可忍，回了嘴。他更加怒不可遏——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用力朝墙上扔去，令人悸动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四分五裂的玻璃残片散落一地，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他依旧在负隅顽抗，想用时间去消化这段日子房价疯狂的涨幅，可能过两三个月，房价又会回落到年初的价格，但这一次他的自欺欺人无异于螳臂当车，一厢情愿。

在源源不断的利好楼市政策的刺激之下，这场涨价狂潮一发不可收拾，不只是泉市，整个山东省乃至全国的房价都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