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到柳树胡同有一会儿了，没见到主子，却见到了宅子里满满都是百里司璄的人，似乎在对他昭示着整个墨宅已经被毓璃境全全接手。

所以对着毓璃境第一幕僚闻筠辞热情的招呼，周景表示一脸冷漠。

“周贤弟，你看小墨还没回，不如下盘棋解解闷？”闻筠辞使人拿来棋盘，笑意融融。

周景本就在发怒的边缘徘徊，一听“小墨”这个称呼，立即就炸了毛：

“你一个小小的幕僚，凭什么对我家主子如此不敬？是不是见着她现在身体孱弱，你们毓璃境谁都可以欺负？”

闻筠辞早便听说墨凛身边的几个护卫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很是不一般，故他好声好气地说道：“周贤弟误会了，两年前在毓璃境，你家主子便和我们几个相处甚好，叫她小墨，也是她允许了的。”

“两年前？你倒好意思提起这个事！若不是她为你们境主疗伤，怎会落得如此身体？现在你又提起这件事，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家主子有错，病垮了身体活该，你们便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假惺惺地和平共处？！”周景越说越气，抬手便掀翻了矮桌前的茶盘。

闻筠辞有些惊讶，原本想说些套近乎的话来拉近和隐花谷的关系，却不想这主仆几人对毓璃境全无好感。

但他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墨凛的这几个下属，是真的尽心尽力护着她，带着那番草莽江湖的做派，不惜得罪毓璃境也要据理力争，以一种兼着下属，兼着朋友，甚至兼着长辈的姿态，护她安全，护她名声，护她地位。

闻筠辞看着地上散落的茶壶碎片，不知该怎么向周景辩驳其实小墨没有那么恨毓璃境，至少，没有那么恨他。

门外忽然喧嚣起来，周景第一时间奔出门，就看见阑二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墨凛进了门。

“怎么回事？”看着阑二胸前被染红的大片血迹，周景忧心如焚。

“主子和我们去了一趟药堂，刚出了大门就咳起来，咳得没完没了，吃了带去的药也没有止住，无奈让老堂医诊了脉，就地熬了药，刚喝完一碗就吐血晕过去了！”庄庄飞快地解释。

她眼眶通红，带着哭过的水汽，又着急又自责，明知自己主子体质特殊，还让她吃了外面的药。

“我来给她看看。”周景虽一直从事仵作的活，但药理方面，倒还是懂一些的，一搭上脉，整个人却脸色大变，“怎么呼吸脉象这么弱？快快快，送去房间，我看看怎么才能给她护着命脉。”

闻筠辞看着他们离开，皱紧眉头想了想，抬脚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境主。”

“外面何事那么吵闹？对了，将这封信秘密交给秦既安。”百里司璄将一封空白署名的信递给闻筠辞。

“境主，属下有事相求。”闻筠辞行礼，不敢抬头。

“何事？”

“墨少谷主刚刚病发，吐了不少血，现在脉象不明，生死不知...属下想从境主手里求一颗归元丹，看能不能先保住她的命脉...”

百里司璄眉尾一抖，递出去信封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后将书信放在桌上，掏出放着归元丹的紫水晶药瓶递给闻筠辞：“去吧。”

闻筠辞倒是没想到自己主子今日如此大方，这归元丹是老境主在世时炼的，不但用药十分珍贵，且二十几年间仅炼就了六枚，原本是因为找不到姬家后人，给百里司璄续命用的，直到后来百里司璄换血时中毒昏迷，也是季芳典硬塞了两颗归元丹才保了命。

现在主子竟然连整个瓶子都拿出来了。

“怎么还不去？想本座收回来？”薄唇轻启，语气淡然。

闻筠辞抬眼，恭敬地接过瓶子，飞快地出了门。

百里司璄放下手中的笔，走出房门，慢慢踱步到院中，不由想起两年半前在毓璃境见到的那个少年谷主。

墨凛到毓璃境的时候，他正好毒伤犯了，即使用内力拼命压制，也解不掉那蚀骨附蛆的痛意，犯病的第一日，每两个时辰都像是有无数冰刀在骨头上深深刮刻。

第二日整个身体却又像是有沙漠中行军遇到的成群火蚁在整个经脉中啃噬，无法再用内力压制，或坐或躺都是在经历另一种劫数。

第三日疼痛慢慢过去，双眼血泪却止不住往下流，赤色淹没了整个眼瞳，连眼球呈现出诡异的红色，完全不能视物。

疼痛，他能忍，二十多年不也如此过来了？但他就是不甘心拖着病体就此慢慢死去。

为了他的毒伤，太多的人因此而死，他又有什么资格将这个命活成自己的？

血泪流了两天，待到能视物的时候，在花园里，他见到了那个唯一可以给他治毒的少年郎。

墨凛当时正和他的几个护卫谈的正欢，丝毫没有进入别人领地的拘束感，甚至冰彤和闻筠辞已经热情地称呼她为“小墨”。

第一眼见她，那种舞勺之年特有风流独绝和飞扬蓬勃，几乎令他羡慕至今。

他自四岁中毒，常常受着寒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