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暠醒了来，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了，只是感觉特别饿。他右侧卧，左臂膀露在外面。什么也没穿，空荡荡地盖着被，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伸进里面，再把被往上拽一拽，怕春光外泄。这一抬手，倏地，一阵疼痛，赶紧把手放回原处，一动不敢动。

他努力回忆，清晰的记忆停留在逃跑时中箭，滚下壕沟的那一刻。模糊的记忆是好像在泥水看到恕恕了，然后到一个屋子，似乎还看到了贺兰承进。

这时姜宥走了进来，见韦暠醒了，蹲在榻前，巧笑倩兮，“韦兄，醒了！不要动，这个姿势要还需保持两个半时辰。”

“一动不动吗？”

“最好是。”

“恕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回京城了吗？”

“说来话长。”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有人小扣柴扉。姜宥打开了门，又是慧静。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碗粥和一碟煮蘑菇，两个木勺，道:“师父让我来送饭。”

“谢了。”姜宥把托盘接过来，微笑道。慧1静完成了任务，一转身，像蝴蝶似的，翩翩而去。

姜宥把托盘放到榻前地上，屋里没有桌案。虽然设施简陋，但他们被照顾得很周到，姜宥内心深处感激寺里的师父们。

韦暠看到饭菜拿了来，两眼放光，精神为之一振，“恕恕，我要起来吃饭。”

“吃饭可以，不能起来。”姜宥一面说着，一面端起一碗粥，拿起一个木勺，先挖了一点，放在嘴里尝尝，不凉不热刚刚好。然后喂给韦暠吃。侧身躺着吃饭，咽得困难，每次只能喂一点点，喂多了怕呛着。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一碗粥喂进去。其实姜宥也早就饿了，把那碗粥，和剩下的蘑菇，三口两口就吃下去了，看得韦暠直咂舌。

“恕恕，你为我吃太多苦……”韦暠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他太心疼她了。

姜宥道:“我的辛苦也没有白费。我们终于苦尽甘来，团聚了。”

“恕恕，快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贺兰公子也来了？”

姜宥如此这般，讲述一遍。

韦暠听后感动得一塌糊涂，热泪盈眶，道:“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嗯。”姜宥泪眼朦胧。

情绪激动对愈合伤口不利，姜宥尽量理性，不让韦暠受到影响。饭后，姜宥端着托盘准备去池边洗刷碗碟。出了门，不经意间向对面的厢房一瞥，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闪进门里，然后听到“嘎吱”一声，门关上了。姜宥心中好奇，难道这后院是女子客栈，师父格外开恩才允许韦兄暂居？忽然想起刚来时听到的一缕琴声，难道是这个女子所奏？丧乱之时，国破家亡，飘零沦落。想起自己当初被纪家所遣，漂泊不定，最后寄身杏花谷的经历，不禁感慨悲叹，心有戚戚焉。不觉又思念起京城，思念父母兄弟。

洗刷完毕，交给院子里的一个小尼姑拿了去。稍顷，慧静送来了灯烛和溺器，真是太贴心了。她想，这寺中倒是人心纯洁，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心动之人，她或许也会伴着青灯古寺，了此残生。忽又联想起对面的那个女人，她孤身一人寄居于此，可能也有不堪回想的过往。

第二天，慧静送饭的时候，姜宥求她道:“慧静小师父，可不可以帮我传个话。我们走投无路来此叨扰，不但没有被嫌弃，还被照顾得这么周到，于情于理，我都该拜见住持师父，当面致谢。”

慧静答应了，要先跟大师兄说说。

过一会儿，慧静回话说，大师兄说让他们安心在这住，不要踏足前院，有什么需要让慧静传话。不必与师父当面致谢。

姜宥只好作罢，既然大师兄说了，就安心在这住着吧。好好养伤，伤好再做打算。忽又想起还不知道这寺院叫什么名呢，于是看看匾额，原来叫“崇安寺”，是啊，国家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每日，尼姑都在前院念经，连通两院的角门平时是关闭的，用时才打开。

一缕琴声，悠悠而来，是有人在院里弹筝。姜宥屏气凝神谛听，音乐是从对面的厢房中传来的，想必是那个女客所奏。伴着音乐，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低吟浅唱: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这是卓文君的《白头吟》，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才吟唱这首诗？庙堂多怨女，乱世多离人。联想自己遭遇，姜宥不住的感叹。

韦暠感觉自己伤好多了，可以翻个身，有时侧卧，有时趴着。他被俘时的箭伤没有痊愈，还流着脓。姜宥把脓水清理干净，敷上药。

新伤旧伤一起治，身体恢复的很快。渐渐可以下地走动，偶尔开门看看，先扫视一下院落，然后遥望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姜宥每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