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刚刚安静的朝堂很快又有了些许流言,却很快被湮没。
商徵昏迷的时候,在房中伺候的只有安公公。商妍闲暇的时候才会去他寝宫,把他寝宫之中的茶一杯杯灌进肚子里,再和毛球儿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到最后却只能静静看着床榻上那个死气沉沉的人发呆。待久了,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惧意倒是渐渐平息,剩下全是微微的苦涩。
又是数天过去,商徵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期间唯一的变化是商徵的房间里多了个佳人陪伴,听说这封妃是自请前来伺候左右,日日衣带不解守在床前,倒是成了一段佳话。
再后来,毛球儿就被赶出了商徵的寝殿。说来也好笑,不过是一条香喷喷的烤鱼,这宫中一霸居然就真的傻乎乎地被引出了房门,被早早守候在门外的侍卫的铁笼罩了个严严实实,打了包送到了永乐宫。
那时商妍正坐在永乐宫后园中看一池锦鲤,眼看着几个侍卫抬着一只硕大的笼子迈步上前,橙黄的锦布一掀,露出一只暴躁得红了眼的白色绒球儿。
她看着忍不住想笑,不料才刚一伸手,就被早就六亲不认毛球儿狠狠地一爪子拍下。
血珠瞬间顺着指尖留下。一滴、两滴,滴落在整齐的青石砖上。
商妍忽然有些清醒过来,分不清是疼还是别的什么。
午后时分,她穿戴整齐前往承德宫,却不料撞上安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她进到内堂,才终于发现安公公为什么会是那副神情。在商徵的床榻之前坐着一个水绿衣衫飘然若仙的美人,正是前些日子封妃的封月。
封月的发丝要比寻常人长出许多,坐在床边,有一半发丝是垂挂在商徵榻上的。她静静做伴,商徵苍白安逸,乍一看像是一幅缱绻的画。
一时间,说不出的沉默。
少顷,封月率先反应过来,朝着呆滞在门口的商妍盈盈躬身行礼:“公主安好。”
商妍挤出一抹笑来,道:“啊呀,看呆了。”
封月脸上潮红,微微低了头。
商妍朝她咧了嘴:“听闻封妃娘娘衣带不解,我还以为是误传,没想到是真的。”
“这原本就是做臣妾的本分。”封月柔声道,“烦公主探望,陛下他必定不日便会醒来。”
商妍一时无语,只是弯了眉眼笑,直到封月道别出了房门也没有找到什么客套话可以接她的话。
一个烦字,合情合理,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
良久,她才缓步到他床榻前,迟疑着站在床榻前——他闭着眼,苍白的脸透着几分陌生。其实这模样和严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没有滴血验亲她也知晓,他和严佩才是血脉之亲。他与严佩是血肉至亲,与封月是举案齐眉,他和她,却什么也不是。
如果他就这样沉睡,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思绪纷乱间,床榻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模糊的声响——
商徵?
她摸了摸胸口藏匿着的刀刃,小心上前,却对上了一双尚有几分涣散的眼。
“您……”她僵硬道,“您……醒了?”
可床榻之上的商徵却皱了眉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半晌,他道:“你是何人?”
“我……”
这一出,商妍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曾预想到,她呆呆地看着商徵紧锁的眉头,充斥着整个身体的感觉名为荒谬。
这世界乱了套。
商妍在承德宫呆坐了半个时辰,眼睁睁看着宫中最好的御医挨个儿在商徵床前颤抖着手诊断,然后一个个无奈摇头。她不得不相信,老天爷似乎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居然失忆了。这本是民间话本儿里才有的段子,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一个最不可能和话本儿有关系的人身上,除了荒谬就只剩下荒谬。
可偏偏,这荒谬事件的主角自己丝毫没有察觉。那个自称本王的商徵原本就神色阴郁拒绝合作,等到一个个御医一一把了脉才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直到最后他被带到了镜子前,他才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商徵目光中泛滥着遮盖不了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商妍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良久,才轻轻开了口:“皇叔,您真的记不得了吗?”
商徵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肩膀忽然颤了颤,连同脸上的神情也带了压抑不住稚嫩的软弱。
商妍心中的海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惊得忘记了呼吸。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再见面的可能性,他旧事重提,或者降下罪罚,甚至她的身上还带着刀刃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是的,是稚嫩,甚至是心虚的软弱。这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商徵身上的东西,此时此刻如此真切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稚嫩之外,是疏离和谨慎。
那是从未有过的距离。
“皇叔。”她轻唤。
“你……是妍乐?”忽然,商徵踟蹰道。他的神色虽然仍有异样,却最终还是冷下了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