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为人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月亮似乎觉得夹杂着浪漫月光的悲剧会显得不那么悲凉。

公上容喆如同发了疯似的不断的念叨着“不可能”三个字。

站在一旁的欧阳褚磊有心劝解，可看见公上容喆这副癫狂的模样，他也不敢开口。

“庸医！你不是说枯藤丸不会致命吗？！”

公上容喆忽然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睚眦欲裂，如同地狱里刚刚爬上来的恶鬼一般，似乎下一秒便会将欧阳褚磊给生吞活剥。

欧阳褚磊不免得被眼前的公上容喆吓了一跳，十分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能解释清楚，恐怕就得交代在今晚。

“我那枯藤丸确实不致命啊，可是我见那世子殿下体内似乎不止一种毒素。”

欧阳褚磊心里叫冤。

“你什么意思？！”

公上容喆赤红着双目，在这寂寂月色下显得格外可怖，欧阳褚磊看得心头一颤，连忙解释：

“我方才给世子殿下诊脉，只觉殿下体内五脏六腑俱衰败，恐怕——

恐怕难有回天之力。单单是服用枯藤丸绝对是不能至此效果！所以后面我才三番四次的重复诊疗，后面确实发现世子殿下体内还有一种极难察觉的慢性毒素。”

欧阳褚磊顿了顿，片刻后才接着道：

“那慢性毒，我瞧着像是唐门的手笔，早年间我云游的时候也曾听过。若是，若是没有夹杂着枯藤丸一起服用，恐怕殿下也……”

“也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话听到这儿，公上容喆明明心头已经有了揣测，但他却还是非要让欧阳褚磊亲自将话说出口来，期盼得到一个与之相反的答案。

“这毒多半是钟离圭盛下的，那么自钟离圭盛入狱以后，世子殿下应当就已经断绝服用了。

要真是如此，那么世子殿下本可以不必死——倘若没有服用枯藤丸的话。”

欧阳褚磊眼一闭，心一横，语速奇快的将此话说完，随后连忙后退两步，生怕眼前这阎罗王再次发疯。

这一消息再次惊得公上容喆久久不能回神，心头的寒意与刺痛再次席卷全身。

身上所着的御寒衣物分明那样厚重，可是公上容喆却深觉遍体通寒，似乎是他剥光了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不仅仅皮肤被冷气钻入，那骨头缝子里也透露着寒霜，漫天霜雪冻得他有些僵硬，似乎连眨眼都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所以，是我害得他——害得他毒发？”

“是因为，因为我给他喂了枯藤丸，所以他才会死？”

两句话说完，公上容喆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片没有色彩的影子，一阵风来都能将他带走。

“也，也不能这样说，世子殿下本来就已经中了别的毒，这，这得怪钟离圭盛。”

欧阳褚磊不免开口安慰，毕竟公上容喆喂钟离圭方樾枯藤丸的初衷确实不是要叫他死。

公上容喆却仿佛置若罔闻，他侧偏过头去看向钟离圭方樾的卧房的方向。

公上容喆的目之所及之中，那寂寞黑夜里只有钟离圭方樾所在的那所屋子亮着灯光。

他的前半生孤寂无依，只能一人在黑夜里踽踽独行。

或许是天公见怜，让他在黯淡无光的深渊之中遇到一抹光亮。

可此刻，他不仅仅将他的光亮抓入深渊，还亲手将那光芒熄灭。

“以后，我们就在窗户外面的这块空地开一个小池塘，里面种满荷花，就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再种几棵柳树，春日开窗的时候就能看见垂下来的绿丝绦。春日赏柳，夏日看荷。”

恍惚间，公上容喆似乎又看见钟离圭方樾一袭红色狐裘大氅站在窗口，正笑意盈盈的冲着身旁的自己说着话。

“那秋冬呢？”

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自然是留得残荷听雨声。”

钟离圭方樾笑意盈盈的转头看着他，那笑容恍若冬日里的太阳，照得人心里发烫。

一个恍惚，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现实的冷清。

面前的窗户紧闭着，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窗棂在月色下反射着冷清的光泽。

那里面再没有那样活泼开朗、会与自己撒娇笑闹的钟离圭方樾，只有一个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即将逝去的躯壳。

就在几天前，他们俩还在那房子里温存，还在商量着如何布置院落，还在满怀憧憬的期待着未来。

就在方才，他还在思虑着如何和好，如何与钟离圭方樾继续纠缠，如何将钟离圭方樾捆绑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他只能无力的看着眼前人逝去，甚至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就是他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入死亡。

“噗——”

分明已经心悸不已，公上容喆却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快要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忽然之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那雪骤然间便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