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关我的事，我都放出话了，说你是我祁家未过门的媳妇了，你现在说不关我事……香香，看不出来，你是这种用完就丢的人啊……”

男人往后轻轻一靠，两条平伸的腿交叠起来，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注视在林檀身上，神态慵懒恣意。

林檀想要反驳，偏偏他话说的不正经，语气却半点都不轻佻。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能逃出来，多亏了祁锦琛，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倘若没有祁家介入，以周家的势力和她跟周奕旸的关系，便是找也肯定不会用上这么多警力，几乎是那农夫一报案，祁锦琛这边就得了消息。

她真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

祁锦琛诧异的挑了挑眉，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虽说大恩不言谢，香香不会准备就这么口头表示一下就算了吧。”

当然不是。

被明明白白的戳穿了一般，林檀羞窘得脸都红了，她当然没有只是口头感谢的意思，只是祁锦琛什么都不缺，她浑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瓷器了，用来还救命之恩，怎么听怎么敷衍。

她抿了抿唇，不想说话，可是祁锦琛还是看着她，似乎现在就得到自己辛苦一趟的酬劳，他以往看她的时候，少有这样直白而露骨的时候，林檀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掩饰一般匆匆说道：“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祁锦琛终于得了个承诺，却并不满意。

“你都要跟人同归于尽去了，这个以后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格外幽怨，林檀都能闻到里面的酸味了，想到周奕旸，她又沉默了下来。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良久，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了林檀头上，紧接着是男人淡淡的声音。

“现在你还要说不关我的事？”

林檀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她本来应该躲开的，无论是出于男女有别还是她本来不想要祁锦琛卷入进来的初衷，但是那手掌实在太温暖了，暖的她甚至恨不得它多停留一会儿。

记忆中林远生也曾经这样轻轻抚摸过她的头，那时他还是一个严厉却不失温柔敦厚的父亲，姜理打碎了她的瓶子，她压着姜理打了一架，林母用笤帚狠狠的打了她一顿，再醒的时候，林远生的手就放在她的额上。

他说她那个瓶子做得不错，虽然碎了，不过能看出来她用了心。

正如林檀对林远生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一般，林檀对林远生也从来不是一句厌恶憎恨能盖过去的。

无论怎么样，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林远生是父亲，也是师父，这一点哪怕他后来做出了那样的事，也无法否认。

所以在林远生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林檀在短暂的庆幸之后，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彻底吞没。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亲手杀了林远生这个事实，从小无论是姜月娥也好还是周边的人，都告诉她，她是林远生两口子好心收养的，她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她要感恩，要知恩图报。

林檀当然不至于觉得自己真要给林远生生个孩子才算是报恩了，但是她依旧愧疚于亲手杀了林远生这件事，她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如果她下手轻一点，或者偏一点，那个花瓶是不是就会只是把林远生砸晕。

不得不说，文森特的到来给了她新生，一切她觉得接受不了的东西都被封存了起来，包括那间老屋和倒在地上的林远生，她甚至还能住进林家的院子里。

如今想来，如果姜月娥和林远生地下有灵，恐怕活吃了她的心都有吧。

这也是林檀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她不想再逃避了，不只是周奕旸，还有林远生的一笔血债，该算的总要算清楚。

她欠周奕旸也只剩这一点了，她不要他的爱，也不要承他的情。

她要把一切都还得干干净净，至于后果，她该承担的她也不会再逃避了。

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说起自己的打算却冷静而理智，好像在交代后事一般。

祁锦琛看得既心疼又震惊。

哪怕他已经知道了林檀不似表面那般软弱可欺，可亲耳听到她用这样凌然从容的语气说着这些打算，祁锦琛还是在心弦大动。

大抵是生来早慧的原因，与一般的孩子不同，祁锦琛过早见识了人性的复杂与幽暗，因此他总是不惮从最坏的一面去揣摩人心，甚至说他其实更喜欢将人心掌握在自己手里，看他们纠结难过，然后不可避免地一步一步走向他既定的结局。

他见过太多的身不由己，也见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人最后只能被裹挟着走向沉沦。

祁锦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才是人。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当然包括人类在内，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然而林檀是个例外。

老实说，与她那妍丽明媚的长相相比，她的性格确实谈不上多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