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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棉花

上大锄放垄,目的是让棉株根部加快失水。

秋风起,天高云淡,棉杆变红、棉桃裂开、露出白白的棉绒。妇女们腰里系着包裹皮,干瘪开裂的棉桃壳又尖又硬,手指尖缠着胶布摘棉花,一包裹一包裹的棉花在地头被塞进大麻袋,装车运走。

然后把站着的棉花杆按垄分给各家,老人、孩子、青年、壮年齐出动,镐头刨铁锹挖。农作物中棉杆是最好的柴火,棉秧的根都舍不得扔,最后把叶子全搂光。

今年不比往年,封山育林有刀疤看护,孩子们偷一点荆条疙瘩比偷梨干还难。小树一样的蒿子窝被修稻田毁掉,家家缺柴烧。

从棉株上收回的棉花叫籽棉,晴天散在小队院子的高粱秸秆帘子上晾晒,雨天要藏进仓库。干透的棉花才可以送往棉花站,不然测湿度扣水分吃亏的还是小队。三斤籽棉顶一斤皮棉,三斤籽棉肯定出一斤皮棉,棉籽不算数。交籽棉不合算,人人都清楚,以前没有办法,有了电,大队购进一批扎棉机分离出棉籽,购进一台梳棉花机把皮棉弹成蓬松的棉团,比返销的要好,下角料棉花瓤子还能做垫子、絮棉门帘子,红棉花也不怕,自己用也将就着。自己加工,上交皮棉,数量上有文章可做,私下可以分一点,棉花成了贵重的礼品。棉籽是偏得,用来榨油,棉籽饼用来喂羊。最初购进的机器不够用,又购进一台扎棉机和两台榨油机,我三姑就在加工厂榨油。

弹棉车间,在里面工作半天,浑身都粘满绒毛,特别是头发和眉毛上。冬天,田春明禁止关窗户,屋子冷,干活的人不听话,他在车间就敞窗,他走就关窗。一天,最不听话的人一合刀闸,“嘭”的一声爆炸了,窗户被炸飞,没起火、没伤人、没损坏设备。田春明说:“棉花绒飞在空中就是炸药,开合电闸就是点火,懂不懂!”狄支书懂了,害怕了,“啊——,快把后墙开个窗户,只上铁条不上窗户扇。打今个儿起,不听春明话的人,都给我滚犊子!”

忙完本村的忙外村,后半夜,大队部灯火通明。

最暖和的房间是榨油车间,三姑身着夏天的衣服坐在长腿木凳上,一只手把棉籽散入榨油机的进料口,听着吱吱扭扭的响声增减着棉籽,粗粗的铁肚子下是扇形的铁板汇聚着油滴,一条油线流进水桶中。

棉籽饼崩落地上,被铁锹扬到一大堆上,我伸手抓过一块,烫得我弃饼抖爪。

屋子的东北角盘着一口大号的铁锅,锅底炭火正红,锅里油花翻滚,棉籽油刚榨出来是浑浊的,要在大锅里加热处理。十里八村的加工厂不少,澄清油的技术宝庆忠数第一,独门秘籍不道外人,经过他处理的油橙黄透明。

棉籽油的颜色是油中的极品黄,炸油条、摊鸡蛋饼、煎豆包出奇的黄,似染料染过。

大队后院搭起简陋的排房用来防雨雪,里面堆着籽棉和棉籽,大队部三间房的大炕上睡满外村排队的人。

加工厂里的耗子特别多,个头还特别大,杨梓林亲眼看见一只大耗子小猫不敢抓。

院子里的驴马粪都堆积成小丘,我们围着马屁股乱转,目的是薅马尾,细细的一绺可以卖一元钱,这是做二胡弓弦子的好材料。

小卖部的烟和酒都卖得特别快,净卖好酒好烟。

棉花站的徐主任,对本公社很有感情。小队交皮棉,去找他,他一点不含糊,技术员给皮棉定的等级都不低,还随到随交不用排长队,松岭门公社的人很满意。徐主任烟酒不收,还说:“有事尽管来找我。”对他的看法,人们变了。刘长文编了一句顺口溜:“扛过枪渡过江受过伤,劳苦功高哇没管住裤裆。”

我家买棉花也借棉花,妈妈拿着杆秤,我背着大布袋子跟在身后,到关系好不错的人家去借棉花,妈妈过称我记帐。

又买来大红花喜鹊蹬枝的被面、白衬布,要把所有的棉花装进去,太厚了有点说不过去,就又买回一床被的面料,厚厚地做了两条棉被,用柜盖压着,上面放了三块大石头。

棉花是万万不能上火车的,被抓住了东西没收不说,定罪“投机倒把”要蹲笆篱子的。背行李没人管,不让运棉花就运行李。

好多年没见过面,我盼着那一天的到来,见面的动作和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前天盼昨天,昨天盼今天,没把瑛姑盼回来,我大姑父来了。

两条被子用一条长行李绳使劲勒,大叟、段大姑父、田老叟三个人用脚踹着打包,完活后根本看不见绳子的痕迹,我一屁股蹲上去能弹起来,鼓鼓溜溜的有点行李的样,结了双背带挎上双肩,胸前打个横扣,东西不沉,体积大。田老叟说:“棉被就是个蒙眼,蒙眼一戴,蒙你蒙我蒙他,正大光明地往家蒙。”大姑父有点难为情,“嗨。哪怕多花点钱也行,可是没地儿买呀,要不是没有办法,三千多里路谁背这东西。”段大姑父笑一笑说:“都这么干,不是姐夫发明的,火车上又不是你一个人,这叫名正言顺。”“好,我就背着‘名正言顺’上火车。”

71、老人(十八)

我的大姑父是松岭门本街人,大姑父的爸爸,周老爷子当过锦州省的旧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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